刘裕凑前道:“只要他晓得我孤身返南方见玄帅,肯定他会不惜一切的追杀我,此等若斩断玄帅对边荒集最直接的影响力,更对我们的无敌组合造成严重的打击,你也暂时不用担心他有空去对付高彦或我方的任何人。”
燕飞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事,离开边荒集后,屠奉三将全无顾忌,不易应付。”
刘裕欣然道:“别忘记我是北府兵内最出色的斥候,对边荒我是识途老马,他肯追杀我,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如此我去也去得安心点。”
燕飞对其胆大包天生出敬意,刘裕不单志向远大,更是无畏的冒险者。
刘裕从容道:“我要当屠奉三以为自己是猎者时;忽然反变成猎物,想想也感刺激有趣。”
燕飞沉吟道:“问题是如何可把你返回南方的消息知会他,又不会惹他生疑?”
刘裕淡淡道:“找人光顾他的刺客馆如何?或许还是他的第一单生意哩!”
两人对望一眼,会心而笑。
燕飞思忖道:“找谁去光顾他较适合呢?”
刘裕早胸有成竹,道:“拓跋仪如何?因为他不希望你与玄帅有任何关系,想你只站在他们的一方,而他更是有资格晓得我秘密离开的人。”
燕飞点头道:“换过我是屠奉三,也不会为此引起怀疑。刘兄的脑筋转得很快,这么妙想天开以身为饵的计划,眨眨眼便想出来,真有点舍不得让你走。”
刘裕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道:“起初我真不愿离开,但到想出此计,又恨不得可以立即动身。像千千般,我也是喜欢刺激的人,不会安于平淡的日子。唉!离开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是好事,我虽然已对千千死心,可是总有点害怕她多情善变的性格,更要为你和她的关系而操心,离开了却可以眼不见为净。”
燕飞叹道:“都是高彦那小子弄出来的祸。”
刘裕笑道:“是福是祸,谁能逆料。千千确是人见人爱的动人女子,且比较适合你。”
燕飞不解道:“为何不适合你呢?”
刘裕目光投往重建场址,双目射出憧憬的神色,道:“在事业上我虽然爱冒险,可是,却希望回到家中,有温馨安逸的日子可过,我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会理好家中的一切,为我生儿育女,可以令我忘掉外面的阴恶和奸诈。”
燕飞道:“然则,你认为千千不会是贤妻良母。”
刘裕道:“千千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是否贤妻良母并不重要,但要她待在家裹等丈夫回来,却是一种浪费。匹配她的该是你这类浪迹天涯的浪子,既有胡族的野性,又不失汉族的温文尔雅。只有跟随你去闯荡,她方可以发光发热,亦只有你的豁达,方不会阻碍她在曲艺上的发展,所以我在千千的事上,从没有劝过你半句话。”
燕飞道:“可是在过去一年,我没有离开过边荒集,挺安于现状的。”
刘裕深深望他一眼,道:“哪是因为你疲倦了,所以需歇下来好好休息。现在你已逐渐恢复过来,你不觉得今次返回边荒集后,你的变化很大吗?”
燕飞默然片刻,欲言又止。
刘裕真诚的道:“自加入北府军后,我的眼界开阔了,却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直至遇上你。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有任何隐瞒,这情形令我自己也感到古怪,因为我自幼都爱把心事密藏心底里,但对着你时,竟有不吐不快的冲动。你有甚么话要说的,该像我般坦白才对得起我。”
燕飞哑然失笑道:“对得起你?哈!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曾动过劝我勿要碰千千的念头。”
刘裕道:“俗语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若你像我般,亲睹慕容战或屠奉三乍见千千时的眼神,当明白这句话的含意。千千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你看她的眼睛便晓得,她不会容任何男女驾御她,她的感情更是开放的,大有任性而行的味道。我真怕她伤害你,当我看到她透过车窗,盯着哪甚么边荒公子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燕飞的目光移往阳光灿烂的晴空,若有所思的道:“少时在我们的逃亡生涯中,我们曾到黄河之南住过一段日子,小圭喜欢捕捉蝴蝶,看到美丽的东西,他总要据为已有。可是对我来说,瞧着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已是最大的乐趣,罩在网内的蝴蝶已失去它最动人的一面。千千便是最美的采蝶,要飞便让她飞吧!我只会衷心祝福她,希望她可以继续她精采的生命。”
刘裕大松一口气道:“哪我更放心哩!我真担心你抵受不起另一次打击。”
燕飞苦笑道:“你这个懂猜人心事的家伙,唉!我的娘!另一次的打击,说出来也觉得可怕。正如你所说的,说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这几天我确有点儿神魂颠倒,糊里糊涂的。”
刘裕笑道:“这就是秦淮首席才女的魔力,从建康移师到边荒集。好好保护她,事不宜迟,我今晚便动身。”
又道:“若每个人肯坦白说出心事,必然有过为某些永不能得到的人神魂颠倒的经验,那是成长的当然经历。可恨的是,到你功成业就,一切已变为没法挽留的过去,成为一段只会惹起怅惘的回忆。”
燕飞讶道:“你似是有感而发,对象应不是千千,而是虽有意却没法子得到的美人儿。
对吗?”
刘裕心湖里泛起王恭之女王淡真的秀美娇容,于乌衣巷谢府分手时的殷殷道别,甜美的笑容,似在昨天发生。
纵然他能在北府军中攀上大将的位置,碍于高门与寒门之隔,又不论王恭如何看得起他,他仍没有与王淡真谈论嫁娶的资格,这是永不能改变的残酷现实。
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起曾偷偷暗恋过的美女,现在我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你该比其他人清楚。玄帅虽然看得起我,可是北府军山头派系林立,只有玄帅有驾御的能力。有一天玄帅如他所说的撒手而去,情况实不堪想像。”
燕飞想起谢玄的伤势,立即心如铅坠,再没有闲情向刘裕寻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