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走?”箫娘作势侧身,“我这就走。”
倏地被他翻回来,她仍贴着墙,他却贴在了她身上,近近的,用他的无赖,遮掩她的羞涩的期待,“这会想走可晚了。”
他歪下脸,亲在她的腮上,“恐怕你骨头都软得走不得了。”
这个人长着毒辣的眼睛,箫娘恶狠狠地想。脸却被烛火熏得滚烫,想逃,但因为贴很近,他抵困她,衣摆里藏着一柄叫人浮想联翩的刀,好像在挟持她,叫她无处可逃。
她意欲推拒,可却如他所说,骨头软得没力气,手也抬不起,只得被他跌了灯的手揿着,跌在他赐来的一个接一个的吻里。
幸好银釭跌灭了,否则箫娘要怎么面对她身不由己仰起的下颌,纵容他在她脖子上胡乱吐息。她益发站不住,要滑落到墙根下去了,只能抓着他两片肩,勉强靠着墙。
席泠听见她的呜鸣,游丝一系,似蜡烛刚熄灭的青烟,绕在他的魂魄,也绕在他疯涌的血液里。他把她揿在墙上,由她脖子里抬起头来挑衅,“还走么?”
箫娘誓要脸面地,倔强咬着下唇,“走。”
声音却不着调的细软,没有说服力,以致她气焰一下就萎靡。席泠居高临下地笑了下,手背滑过她滚烫的腮,往下,往下剥开,仿佛拆骨见心,手就去抓取那颗怦怦跳的心,“要怎么走?”
箫娘缩着肩骨似躲无处躲,在他手里,她不再逞强了,胳膊挂在他后颈上,洇润的眼露着委屈。他复亲上来,手在挪挤那个小小的心脏。
她只觉心快被他抓出去,慌张得打颤,攥紧他背上的衣料。
在他肩后,夜风由窗缝里卷起来,细细地,搅乱若隐若现的沉重吐息声。月光里漂浮着鹅毛似的灰烬,无依无靠地零落。凉的风也卷了箫娘热的裙中,她觉得她是打湿的一片羽毛,浓稠又无依无靠。她惊惶地“呀”了一声,被他左右捞着腿弯抱离了地。
席泠振奋而得意的眼睛不用再俯低,近近地借着月光盯紧她,在她嘴边笑了下,“你是一片湖么?”
箫娘很是有些羞赧与难堪,不肯作答,星眼朦胧,噙着泪花,显得无辜又妩媚。席泠寸步不能忍让,只好就着这堵可靠的墙,豪情闯荡。
慌乱中她把他散乱的袍子抓得愈发紧,纠缠他,指甲也陷进他的背里。
他不觉痛,有更迅猛的感觉掩盖着痛,令他的眼色都带着些凶狠的意味,“你说,还走么?”
箫娘好像跌在个温柔的漩涡里爬不起来,或许她就是那个漩涡,在天昏地暗中牵引他下沉,“不、不走了。”
人间在振荡摇晃,由那极微妙的隐秘地方震出来。席泠十分悍戾,叫她慌乱地抓他,想躲也无处躲。隔一会,他静下来,直视她,目光隐隐逼迫,“你是谁的人?”
“你的人、我是席泠的人。”
他看她可怜兮兮在他与墙之间跌宕,闭着眼呼救,髻发有些散乱,粘一缕在腮畔。她显得越可怜,他越是失控的凶悍。是温柔地救她,还是恶狠狠地宰割她,谁说得清?
从黑暗到昏昧,箫娘分不清痛与乐,甚至分不清身在何地。她只觉得她要死了,还不想死,拼命抓紧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
月亮在他肩头渐渐落沉了,太阳又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天光朦瞳,偶有轻蝉。这兵荒马乱且万古漫长的一夜,与天色一齐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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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郑遨《咏西施》
第51章朱门乱(一)
莺啼檐外,风醉碧桃,照进来明媚春光,在箫娘眼皮上跳一跳。
她睁开眼,透过半撒半垂的纱帐,看见片片焦土——榻上的炕桌被推在了墙角,满地彩衫,坠耳横钗。那些含混的记忆杀奔回来,乱糟糟的,满是靡靡的月色与星光。
他们朦瞳的月光里,在墙上、榻上、椅上、各处作过乱。
对着太阳,箫娘忽然晓得羞了,昨晚她说过什么?一直在求他,求他走?还是求他留?好像都有,她迷缠他,到她自己也筋软力疲。她简直不敢信那个丝毫不矜持的人是她!
转头一看,改变她的罪魁还在枕畔睡着。轻柔的阳光浮在席泠脸上,像浮在水面的火,照尽他有些苍白的疲态。
箫娘想到他劳累的原因,愈发臊得慌,蹑手蹑脚地下床,忍着骨头散架似的疼拾衣裳。初初要好,她还不敢就在天光底下这样狼狈地面对他。
等收拾妥帖,席泠懒洋洋的声线冷不防在身后响起,“只顾着自己?我的袍子呢?”
箫娘一转身,见他欹在床头,薄衾子堆在他腰上,带着一点颓堕靡丽的笑意。她仓皇拾了他的袍子,走回帐前跼蹐地垂着下颌,满脑子寻正经话讲,“这个时候,去衙门是不是迟了呀?”
“今日不去了。”
席泠的声音尚不精神,带着沉沉的慵意,他仰起头。青灰的帐顶有一片琥珀色的光斑在摇曳,好像曳出了他胸中往日填积的慾,这会儿心里就变得很空很空,似有种惘然若失的寂寞。
箫娘刚随着他这种不精神放松下来。谁知他手一伸,将她捞回帐里,揿在枕上,“你在躲什么?”
她说不上来,好像是羞于面对夜里不能自抑的自己,更羞于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看见她,席泠的心一霎又回溢,渐渐阗满了,都是她的影。他从她眼里看出来羞怯,俯低亲她一下,格外温柔,“今日羞,明日还羞么?天天羞,这张脸都要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