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孤陋寡闻的人,当然不乐意你提到明尼阿波利斯以外的任何其他事情。她们疑神疑鬼,是的,疑神疑鬼呀。也有些人认为你穿得太好看。”
“哦,让她们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吧!难道说我非要穿麻袋片,去迎合她们不可?”
“得了吧,难道你又要耍小孩子脾气吗?”
“那我就乖乖的,不耍脾气好了。”她怪不高兴地说。
“那敢情好,要不然我连一句话都不告诉你。你要记住:我并不是劝你改变自己,我只不过是让你了解一下她们的想法罢了。如果说你想要对付她们的话,那么,不管她们的偏见有多么荒谬可笑,你也要了解她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立志要来改造这个乡镇,是不是?”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呀!”
“得了,得了,你不用说啦,你自然有志于此!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天生就是一个改革家。”
“我可不是——现在早已不敢奢望了!”
“你当然是。”
“哦,如果我真的能帮上一点儿忙的话,那她们会说我是装出来的吗?”
“我的乖孩子,你猜得可准了!先不要说她们脸皮厚。说到底,用戈镇人的标准来看戈镇,样样都是很顺眼的,正如芝加哥人看湖滨林荫大道一样。不过,像戈镇这样的地方,要比像芝加哥或者伦敦那样的地方多得多。我干脆就向你和盘托出吧:你说‘亚美利加’这个词儿,只要不是按本地口音读成‘亚木立加’,她们就认为你太过分炫耀自己,认为你轻浮。在她们看来,人生是非常严肃的。她们只知道久恩尼塔那种喷着鼻息的笑声,除此以外再也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其他样式的笑了。埃塞尔·维利茨认定你就是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派头来,当你……”
“哦,我可没有那样!”
“你谈到要鼓励人们去看书,当你说埃尔德太太‘有那么一辆漂亮的小汽车’时,她就觉得你说话太瞧不起人了。她自以为她的车很大!有好几个商人说你在店里跟他们胡说八道,太轻薄,此外还有……”
“真冤枉,其实,我只是想跟他们套近乎罢了!”
“你同你的碧雅是那么亲近,镇上每一个家庭主妇都觉得这未必妥当。待人和气固然是对的,可她们说你好像把她当成亲表妹一样——别忙!我要告诉你的话可多着呢。她们认为你把那个房间布置得太古怪了,她们觉得这只宽大的长沙发和那个日本的什么玩意儿,实在太荒唐可笑。你别着急!我知道她们是很傻的。我想,我听到过十几个人批评你,因为你到礼拜堂去的次数不够多,还有……”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简直闹不明白,为什么当我高高兴兴地访友拜客,一个劲儿跟她们套交情的时候,她们却在背后这样议论我,叫我怎么受得了!我很怀疑你是否应该把这些话告诉我?这会使我觉得不好意思。”
“我自己也在这么怀疑呢,现在我只好用‘知识就是力量’那句古老的谚语来回答你。将来有一天你就会明白,有了力量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即使在我们这样小的地方也是这样。那就是说,把这个小镇控制起来。哦,我想我这个人脾气挺古怪的。但是,我喜欢看到这里一切事情都有所进步。”
“可她们这样使我很伤心。本来我跟她们是以诚相见,她们却反过来议论我,使我觉得她们是那么狠心,那么奸诈。请你干脆把一切都兜底说出来吧。那天我办中国风味的暖房酒,她们又说些什么来着?”
“哦!这个吗……”
“你放心,只管讲吧。你如果不讲,我自己就会胡乱猜想,也许比她们所说的要更可怕呢。”
“那天你请客,他们是很高兴的。不过,依我看,她们有些人觉得你是在摆场面,出风头,是装作你的丈夫很有钱,却远远地超过了他的实际财力。”
“我可不能——她们的这种卑鄙心理,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难道说她们真的以为我——既然现在要引起轰动是那么不费劲,你干吗还要去‘改造’像她们那样的人?谁敢说这样的话?富人?还是穷人?”
“哦,穷人、富人都有。”
“即使我想装出来让大家看看我有多么斯文,恐怕我还不至于做出那种庸俗的事情来——难道她们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如果说她们真的要了解的话,那就劳你大驾告诉她们,威尔一年大约赚四千块左右,而我那次请客所花的钱,还不到她们所想象的数目的一半。中国货并不是很贵的,我的衣服就是自己动手做的……”
“你就不用再说了!反正跟我毫不相干。何况这些情况我都晓得。她们的意思是:她们觉得,像你这样摆阔气大请客,本镇大多数人都是请不起的,她们怕的是你要跟大家比阔气,这该有多危险哪。在这个小镇上,四千块钱是个很大的进项了。”
“比阔气——我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尽我的力量请客,让大家热热闹闹欢聚一堂,纯粹是因为我喜爱她们,要跟她们交朋友,这你一定会相信吧?一句话,那次请客,我是很傻的,也太幼稚了,搞得太热闹了。但是,我的用心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