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看着那碟子点心,捻了一枚,在指间转着,做出往嘴里送的动作,果然见何姨娘扶在桌沿儿的手紧了紧。
“谢过姨娘了,”容婉微微一笑,将点心送入口中,就连手指上沾着的糖粉,都细细的舔掉。
何姨娘面色一喜,轻笑一声:“二小姐,这是老辈儿传下的讲究,这新家,添了人气还不够,还要添香火气,你这院子又没有小厨房,所以姨娘特意做了送来。”
何姨娘将手收回放在膝头,慢慢的一圈一圈的绕着帕子。“姨娘许久不曾做荷花酥了,尝着还行?”
容婉听着何姨娘的话,略微歪着头,“姨娘好意,我心领了,这酥很好,姨娘也吃吧?”看何姨娘面色一白,笑的越发开心:“正好姨娘在我这吃完了再走,替我暖屋。”
说完,将那碟子往何姨娘面前一放,瓷碟轻轻磕在青石案上,一声清脆,却震得何姨娘微微一颤。
何姨娘看着眼前的荷花酥,转而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茶如琥珀,微波粼粼。“二小姐,我……这荷花酥太甜了,姨娘……”
容婉隐了笑意,平声替何姨娘接了过去:“以前,年节上,夫人赏的糖,姨娘可都吃了,怎么这荷花酥,就嫌甜了?”
话音一落,何姨娘再也维持不住平静,手一抖,茶水溅出几滴来,在桌幔上印出点点水印。
“二小姐……”何姨娘听见自己声音里带着的颤抖,这二小姐,自从那日从棺材里出来死而复生,就透着一股子怪,从前从没听说过二小姐能通医术,如今三天就研究出了时疫方子一试即成。
自己送来的荷花酥,没一个都是下足了药,为了撇清自己嫌疑,特意选了发作缓慢的药,容婉已经吃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多逗留了,可谁曾想,容婉却不愿放手。
目光微低,看着那碟子荷花酥,心里头忍不住的怕,可是想到自己的女儿,又壮起胆子来。为了让容婉信服,为了歆儿……何姨娘抬手去拿。
却听见容婉慢慢的开口了。
“何姨娘在容国府多年,只有三妹妹一个女儿。”何姨娘听见容婉提起容歆,眸子圆睁。“这荷花酥,三妹妹想来也是喜欢吃的吧?”
容婉拿着一个银叉拨弄着荷花酥,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上官夫人和何姨娘之间的隐秘。
“何姨娘,你真以为,上官夫人会因为你听话,就真帮三丫头找个好人家么?”
何姨娘仓皇的抬起头望着容婉,正好看见容婉又吃了一枚荷花酥,绕在锦帕内的青葱玉指骨节青白。“二小姐,并不是,夫人……夫人对三小姐很好。”
容婉勾起一抹冷笑,水眸眄睨何氏:“上官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单手托腮,眉眼一转:“让我猜猜,她今儿跟我说嫁娶一事,对三妹妹也是这么说的吧?她许了哪家公子给三妹妹?”
何姨娘心底很是慌张,面上却勉力维持着镇定。抬手端了一杯茶,低头抿了一口。“二小姐聪慧,以前,夫人跟我竟然都忽略了。”何姨娘将茶盏放回桌上,捻帕擦着指尖,低眉浅笑。
“二小姐猜的不错,夫人的确是对三小姐许了嫁娶一事。我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想的。可是,身为女子,一生之重,便是嫁夫。而我只是个姨娘,夫人仁慈,从小让我养着三小姐,可是凭我,哪有能力有本事替三小姐谋划?而夫人是三小姐的嫡母,婚嫁一事,只有夫人才有资格做主。”
何姨娘重新抬起眼来,看着容婉,笑意中,微微透着苦涩。“二小姐说,我不听夫人的,听谁的?”
容婉皱着眉,看着眼前这花容月貌的女子,她身为人母,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可难道就因为她自己的女儿,就可以伤害别人吗?
“何姨娘,这点心很可口,光我一个人吃,反倒不美,不如,我请三妹妹来,一起尝尝?”
何姨娘仿佛收到了惊吓一般,一时呆住了,见容婉张口喊来白苏,指着桌上的点心说:“挑出模样好看的三枚,装好送给三妹妹去,说是何姨娘做的。”
白苏脆生生应下,上前就去拿碟子,何姨娘猛地一把抓住白苏的手,一时惊慌手劲极大,白苏惊呼一声,眼圈一红。
容婉冷眼看着何姨娘惊慌失措的模样,笑眯眯的起身拉着何姨娘的手,微微弯腰,直直的望进何姨娘的眼中,看着何姨娘眼中的惊恐,瞳色一闪,慢慢的说道:“姨娘陪我去逛一逛院子吧。”看着何姨娘神色迷茫,呐呐的答应了一声,就起身往院子里去。
何姨娘木木的松开抓住白苏的手,神色茫然的跟着容婉走出屋子,白苏另取了一个霜丝碟子,码了三个,端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