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容婉大惊失色,当即便要往外跑,半夏和白蔻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她连鞋都没穿,急得大叫:“小姐!先把鞋和衣服穿好!这大冬天的,您别再受了风寒!”
容婉已经跑出去几步了,硬是让半夏拉回了屋里,逼着她穿上暖和得袄子和鞋才跟着她一起往正院跑去。
容婉一边跑一边问:“圣旨是何时下来的?”
半夏喘息着答:“就在刚才,我去找总管领炭火时,刚好遇见了来府上宣读圣旨的公公,老爷便让我速速回来将您叫醒去接旨。”
容婉脸上愁云密布,脑海中不断地思考,为何这次连皇上的动作都如此迅速,昨日发生的事,今日一早圣旨就降下来了,简直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等等!安排好的?
容婉猛地止住了步子。后面的半夏也急忙刹住脚步,险些撞到她身上,怕得直拍胸口。
容婉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动弹不得,身体如坠冰窟一般僵住了,霎那间。一切看似无关的线索都连了起来,一切难以解释的疑点都豁然开朗。
为什么容歆只喝了两三杯酒就醉得坐立不住只能找屋子躺下,为什么身为新郎的柳俊逸明明醉得走都走不动路了身边却没有小厮跟着,任由他走错房间还轻薄了容歆,为什么事件发生不到两个时辰全京城都知道了这桩丑闻,为什么柳俊逸声称是有人故意将他推到容歆身上可柳府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在这背后有一双手在暗暗操纵着所有人啊!他们自以为是在过着自己的生活,殊不知这些全都是早已安排好的陷阱,只等他们茫然无知地跳进去,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容婉全身一颤,一股寒意袭遍全身。她虽已清楚地想明白了这全都是人为策划的阴谋,但现在圣旨已下,着实是回天乏术了,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事情。
半夏看到容婉目光空洞地站着不动,不由担心,赶紧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容婉惨淡地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们去接旨吧。”
容国府正院,全府上下皆跪在地上,一位公公手拿金黄的圣旨,宣读了将容歆赐予柳俊逸做侧室的旨意,容歆形容枯槁、面色憔悴,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何姨娘连忙伸手扶住她,心疼得几欲落泪。
圣旨读完后,容天权接了下来,朗声道:“谢主隆恩。”
那公公笑眯眯地说:“恭喜容国公,又得了一桩御赐的婚事,再加上大小姐和二小姐,您这是第三桩了,放眼全国也是独一份儿啊。”
容天权勉强笑笑,道了声谢,给公公塞了一锭银子草草把他打发走了。
容天权对于这桩婚事一点都不满意,虽说是御赐,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首先容歆是先被人轻薄后才赐下的婚,女子最重要的声誉已毁,就算嫁的再好也颜面无光,甚至可以说整个容国府都跟着她受到了影响。
再者,虽说柳家在京中势力浩大,但追根到底柳自言不过是个正四品。论起官阶甚至还比自己低了一级,而且容歆嫁过去还是做侧室,根本无法给自己带来多少权势和利益,原本容琴被贬黜后,他就指望着容歆能嫁个权贵之家给自己挽回些损失,谁曾想这飞来横祸直接断绝了他的念想,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容天权恼火地看看手中的圣旨,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黑气地转身回房,路过容歆身边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骂了一句:“真晦气。”
容歆再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下来,她肩膀抖如筛糠,两手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来。
何姨娘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自己却也哭成了泪人。
容婉鼻子一酸。实在看不下去了,唤了个小厮吩咐道:“备车,我要去楚王府。”
楚王府内,萧悠也听说了一大早皇上就降旨将容歆赐婚给柳俊逸的事情,震惊之余,他也立刻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不由得叹气道:“唉,宫门之深,谁又能独善其身?芸芸众生终究也只能沦为皇权的陪葬。”
这时,一个侍卫前来通报道:“殿下,容姑娘在门外求见。”
萧悠自然猜出容婉是为何而来,说道:“请她进来吧。”
容婉一进门就大喊道:“快带我进宫,我要面见皇上和他理论!”
萧悠上前将她按到椅子上,先给她倒了杯茶,温言软语道:“来喝杯茶消消气。有什么事慢慢说,别冲动。”
容婉推开萧悠递来的茶杯,怒气冲冲道:“我不喝茶,我要进宫!你快带我进宫!”
萧悠苦笑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好端端的你这又是怎么了?”
容婉瞪他一眼,说道:“萧悠,你少给我装傻,我不相信你还没看出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阴谋。好,那我就索性挑明了,我已经全都想明白了。这全都是皇上安排好的对不对?是他派人伪造了柳俊逸轻薄容歆的事实,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容歆赐婚给柳俊逸了,我猜,他一定是因为担心太子逼宫后政局不稳,而京中势力最盛的韩家和柳家又是最不稳定的两大因素,眼见得他们要联姻,皇上自然坐不住了,所以才想借我容家之手搅乱他们的联盟,这样不仅可以让韩柳两家生出嫌隙,还能顺便铲除了我们容家这个隐患,皇上这步棋下的可真是太妙了啊!妙到我都想给他鼓掌了!”
萧悠讨好地给容婉捏着肩,赔着笑说:“婉儿,你先别动气嘛,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来来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你一边儿呆着去!”容婉没好气地推开萧悠。斥道:“这件事你不会是想站在皇上那边吧?!难道你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如烟受到如此大的伤害?你可知如烟对这场婚事倾注了多大的希望!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无辜的容歆平白蒙受如此恶名?你可知一个女子的清誉是比她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现在这一切都被皇上毁了!就因为他那子虚乌有的担忧,就因为他阴狠决绝的计谋,三个人都被他活活毁掉了!”
容婉越说越激动,眼眶红红的,嗓音也愈发沙哑。殊不知她现在控诉的不只是眼前这件事,还有她的未来。她一想到自己将来也可能会因为权利纠葛或是皇族恩怨而蒙受相似的委屈,甚至是更大的委屈,她就吓得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吃人的皇城,想要躲进镜月山一辈子也不出来。
萧悠自然也是心痛。容歆虽与他没什么交集,但韩如烟可是他当作亲妹妹一般疼爱的人啊,看到她如此不公的遭遇,他怎么可能不难受?只是他自小生在皇家,类似的事情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古往今来,成为权利牺牲品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纵然他不忍心又能怎样呢?他也不过只是偌大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对于这些悲惨的遭遇除了同情之外再做不了其他。
萧悠长长叹口气,轻轻握住容婉的手,沉声说道:“婉儿,我不指望你能原谅父皇,但你最好能体谅他做的决定。如烟也是他从小看大的,他对如烟的感情,并不比你我少,我相信他在做出这个决定前也一定经历了无比痛苦的挣扎过程……婉儿,父皇承受的压力远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他要保证国家安定,要稳住局势,假若不能做到未雨绸缪。放任柳家和韩家的势力增长到无可抑制的时候一切就晚了啊,如果他们到那时真的挑起战事,举国上下将民不聊生,就算战事能顺利平息,国家经此一战也会元气大伤,接下来的十数年都会过得十分艰辛,难道你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吗?”
容婉撇撇嘴,嘟囔道:“怎么会到那种程度呢,如烟和柳公子都不是那种人。”
萧悠温柔地说:“对,如烟和柳公子都是明事理识大体的人。但他们的父母呢?他们的亲眷呢?那些人你都了解吗?再说,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尽的,现在他们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的势力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倘若将来他们的军队和钱粮真的能和整个国家相抗衡,他们是否能抵御得住皇位的诱惑?这种事谁都不知道,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叛乱,当然也不能说他们一定会叛乱,所以父皇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早早断了他们的后路,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我大宇屹立不倒啊。”
容婉渐渐明白了萧悠的意思,也有些理解了皇上的做法,但仍是不愿认同,倔强地说:“我还是觉得不一定非得用这种方法才能牵制他们两家,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皇上做的太极端、太不讲情面了,我愿意听你的话不去找他理论,但我绝不会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