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的花猫脸。因为从小娘亲就告诫我:女儿有泪不轻弹,多哭泪水不值钱。如果真把自己弄哭,我一定会研究出这背后的原因,下回可要对这源头退避三舍。
因此,没花几天功夫,我就明白了这眼泪的根源:师尊没有带我玩。
所幸这次和师尊闹别扭后,他待我好了许多,去哪里都带上我,也会亲自教我仙术,简直比楼兰的葡萄还甜。而每次出门在外,不管上天下地,对他而言总是易如反掌,淡望间,妖魔灰飞烟灭。
只要有他在,妖怪们连我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我总有一种自己也跟着神化的错觉。
他也向我和傅臣之问起了关于溯昭之事。得知父王使用的仙术之后,他良久沉思默想,忽然道:“你们家乡溯昭,可是建立在碧月之下?”
我老实地点点脑袋。他轻喟道:“我竟也犯了糊涂,竟没想到,溯昭就是当年我建的月下空城。”
“是啊,所以我才说师尊就像我们的祖宗,您还老跟我发脾气。”说到此处,察觉四周空气又一次凉了下来,我清清嗓子,推了傅臣之一把,“师尊英明神武,怎么能是我们小小溯昭的祖宗呢,哥你说是吧。”
胤泽道:“提及这座城,臣之,当初还是为你娘亲建的。”
傅臣之愕然道:“我娘?”
胤泽道:“是。她是爱月之人,又喜静,那些年她为你爹泪干肠断,我便引神界洛水,临月建了这座城,好让她不时过去散心。”
“哇,传说竟是真的!”再次听见这个故事,还是本人说出口的,我抚掌道,“师尊师尊,哥哥的娘是您的姐姐吗?”
胤泽道:“她比我年长,但不是我姐姐。我与她不过故交。”
“不论如何,这个故事实在太美太动人了!我的整个家乡,果然都是师尊亲手建立的,师尊,您真是我们的祖宗,是徒儿心中第一尊神!”
我原本跪在他面前,为他捶腿,此刻也停下来,一脸憧憬地望着他,把他弄得莫名其妙。他瞥了我一眼,推了一下我的额头:“又做怪脸。”
我却一把抱住他的腿,像泥鳅一样扭来扭去:“师尊好厉害嘛,师尊好厉害。徒儿最崇拜师尊了。”
傅臣之道:“师尊,现在还是不能告诉弟子,弟子父亲是谁吗?”
胤泽断然道:“不能。反正你暂时也见不到他,知道也无用。”
“……是。”
自从胤泽开始带我玩,我确实变得特别黏他。而两个月以后,那狐仙果然如他所言,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不过,随着与他相处的时间增加,我也渐渐理解了傅臣之告诉我“师尊也是男人”这话后头的真正含义。那便是:师尊本质其实是个大色魔!
当然,这话我连在哥哥面前也不敢说。但师尊身边的女人,根本就是两三个月一换,而且一个比一个艳丽,一个比一个风骚,艳起来力压群芳,骚起来人畜不分。我真不理解,师尊长得如此秀美,远远站那里,再是飘渺的仙人,也瞬间变成了凡夫俗子,怎的他就喜欢这个调调的女人,莫不成是为了互补?
不论思考多少次,我都没能想明白这道理,到后来干脆不想,直接适应了他的品味。偶尔路过他的卧房,听见女子令人起鸡皮的娇笑,也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胤泽这些个寻花韵事,一些同门师兄也略有耳闻。他们说,师尊这叫倜傥不羁,就跟天市城头号采花贼笑笑仙、上界头号风流之神白虎一般,属于男人本性。但笑笑仙我可见过本人,同行的师姐还不幸被他搭讪过,他那摇着扇子一脸轻佻微笑的模样,可真与胤泽毫无半分共同之处。
不管身边跟着什么女人,胤泽的模样与平时并无半点不同,也不曾表现出其他男子沾花惹草时,那几分忐忑与猥琐。我时常见他登云踏雾,月下独酌,上白帝山,下浮屠星海,除了我偶尔厚脸皮硬跟着他,他从来都是独自行动。
该怎么说,我时常觉得,师尊是一个孤独的人。但是,他却相当耐得住寂寞,宁可让人睡上他的床,也不要她们走到他心底深处的地方。
就这样,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又一个十年匆匆过去。
这一年,傅臣之尊位连跳两级,现在我们都得唤他一声“天衡真人”,简直跟一飘扬的战斗旌旗般八面威风。
当然,我乃仙外之物,自然没得什么好晋升的,但在师尊的教导下,我的仙术也变得相当了不得,连头发都变浅了很多。若有一日能寻回溯昭,一定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一年,清鸿山的师兄姐们也顺利飞升,迁居至天市城。早春三月,暮雨纷纷,重明鸟展翅而飞,飞絮沾襟袖。
我和傅臣之到门外白帝山脚,迎接乘大鹏而来的师兄姐们。还在雾霭之中,便能看见柔离正兴致勃勃地朝我们挥手。大鹏还没在驿站停下,她已自己飞过来,笑如花锦:“三师兄,十年不见,你可有想起我?”
傅臣之道:“当然,我一直很挂念清鸿山的师兄师妹们。”
“三师兄,你长高了呢。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天衡真人了。”柔离朝他拱拱手,明显就是忽略了我的存在,“天衡真人请受小女子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