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肢被拷在固定的特殊装置上,只穿了一件衬衫,扣子也完全敞开,而费尽力气挣扎却只让他改变成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跪姿,刚才的响动与其说是他试图挣脱束缚,不如说是在故意借手铐撞击金属发出的响动来引起闻哲注意。
房间热得让闻哲眩晕,他不确定房间里的暖气开到了几度,28也可能超过30摄氏度,不,这里用的是华氏单位。他的身体比料想得要快速回暖,刚被压制下去的药效也是同样,他勉强在混乱的思绪里找到实用的判断:肯定是故意的。他尝试寻找可以调低暖气的按钮,却无法在这间没有任何装饰的“冷淡系”装潢风格的房间里有所收获,只好把视线移回床的位置。
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刻意挣扎,流下的汗水顺着皮肤衣服的边缘滑过颈肩、上臂乃至锁骨曲线,让他的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察觉到闻哲不自觉的细微动作,对方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
“看来你终于开始考虑我的提议了?”
闻哲充耳不闻地盯着那张典型的东方人五官,藏在好皮囊下面的东西方混血骨架搭配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实际上对方也有自信的资本,因为无论是谁都很难给那张脸找到诚恳的贬义词。身材也是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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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哲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一家只出售冰激凌的奇怪甜品餐厅。
暖气开得很足,但冬季的冰激凌餐厅依旧只有两名客人。它的菜单像往常一样,足足有3000种品类,对初次踏足的人来说犹如一场灾难。
“你好。”闻哲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尽办法接近对方。但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谈不上了解,根本找不到适合的话题去搭讪,只好主动自我介绍并伸出手,“我叫闻哲。新闻的闻,哲学的哲。”
“你怎么看出来我会说中文?”对方随意地坐在靠窗的角落,视线落在面前堪比书册的菜单上,缓慢地翻过一页的同时,侧头示意两侧的保镖不用反应过激。
他既没有起身与闻哲握手,也没有拥抱贴面。就像任何东方人初入西方社会那样谨慎于肢体接触,却没有吝啬于礼貌的笑容和语言。
闻哲很快放下手,并不觉得尴尬或失望,礼貌如初。对方满意于他进退有度的言行,施舍了名字。
“谢藤。不过写法不是这两个字,也不是中文。只有读音类似。”
“那是什么语?”闻哲问。
谢藤假装在听闻哲后面的话,其实连施舍注意的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善良的满足对方的好奇心,毕竟对他好奇的人太多了,而能让他感兴趣的人却很少。难得的是,面对这番冷遇的闻哲显得异常平淡,既没有不满的情绪,也没有继续搭话,只是如同欣赏窗外风景般站在那里没有动。
“黑巧味?中规中矩的选择。”谢藤过了将近五分钟才阖上那本灾难级的菜单,把视线落在闻哲手里那只水晶杯里的冰激凌上,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有一种离奇的亲切感,像朋友一样信赖且熟悉,“我第一次来这里,你有什么特别的口味可以推荐给我?我相信你的品味。”
“海盐芥末味。”闻哲说。
“海盐……芥末?”谢藤愣了愣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创意十足。”闻哲点头。
“你是……?”足够的“创意”终于成功引起谢藤的注意,他抬头看向对方的脸,然后又愣了愣。
“你的同学。”闻哲回答,“确切说,曾经是你的同学。”
“原来是校友。”谢藤说。
他并不在乎对方是否是自己的“校友”,毕竟他所在的圈子校友都怀揣着其他目的,想跟他攀关系的人也多如过江之鲫。要想让他印象深刻,只有两条捷径可走。要么本来就是圈中人,要么长相足够出众。闻哲属于后者,并附赠了说话时的音量控制、语言结构与词汇选择等等,加上搭话时他选择了谢藤最喜欢的中文以及完美的社交礼仪,无疑给他本来就完美的五官又增加不少特有的气质。
谢藤一时无法推断这种气质源于什么样的习惯或性格,但他知道闻哲肯定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玩具”。
“下个月,周五晚上,在我的公寓会举办一场聚会。大概有二百多人参加,其中一半都是我们的校友。不知道你有兴趣吗?”
闻哲颔首。
“那么,请别忘了准时到场。”
“不需要邀请函?”
“说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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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哲被公寓门口的保镖之一带到谢藤面前,得到后者亲手倒给他的一杯香槟以及礼貌的“祝你玩得愉快”之后,保镖离开现场,谢藤没入人群,闻哲则被陌生的男女迅速淹没。
任何聚会都不会因为其中一半与会者是常青藤学校的毕业生而发生质变。然后就是聚会上固定出现的套路:满怀炫耀意味的自我介绍,与性别无关轻浮动作,掺了料的酒,泛滥的违禁药品,脸熟却叫不出名字的模特和演员,后半夜还会出现一个人,两个人,或者一群人的淫秽乱象……无一不是衣冠禽兽,无一不是沉溺于声色犬马的丑态展览。
简直令人作呕。
闻哲避开了酒、药和那些琢磨着如何卖出更高价的花瓶以及自诩成功人士的人渣,对在这场聚会里能找到有关于谢藤的“线索”不再抱有期待,打算去向聚会的主人道别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