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深,白柳和空青也未见回来守门,不知跑哪儿去了。
容离起了身,放轻步子走到那三足香炉边上,点了新的熏香,放进了炉子里。
小芙睡得很熟,趴在桌上动也不动,全然不知自家姑娘还起来焚了香。
剥皮鬼钻出了门缝,好似一缕烟,倏然便没了踪影。
屋外寒风顺着那门缝钻进了屋里,将小芙冻得一个激灵,她吧唧了两下嘴,仍未见睁眼,被炉子里的熏香给迷得心神俱定。
容离垂头看她,过会儿才安心地回了床边,坐在床沿上如何也睡不着,想到华夙先前那般叮嘱,指不定是要去做什么犯险的事。
一人一鬼本就阴阳相隔,且也不是十分熟识,容离不知怎的就惦记上了,许是承了那鬼物的一杆笔,领了恩,不得不还情。
她捏着手中竹笔,借着晦暗的光细细打量着,指腹从笔末一拭而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笔上的刻痕便不见了,连丁点痕迹也未遗落,像是从未刻过什么字。
摩挲着笔杆时,容离心底涌上一阵骇怪,连忙窸窸窣窣地站起身,将衣衫从帨架上拿下,慢条斯理地穿上,待将狐裘披好,才慢步走到了门边。
思及华夙走前的嘱咐,她在门前顿了许久,掩在狐毛下的手朝笔尖的毛料碰了碰,思忖了片刻,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屋外的灯笼在风中曳动,暗红的光在地上晃动不已,好似红绸被吹拂。
经过柴房时,容离特地顿了一下,站在窗边往里看。
柴房窗棂上糊着的纸略显残破,久未换新,风将翻起的纸吹得哗哗响着。
在那纸缝处,容离瞧见了屋里幕幕。
只见玉琢正瑟瑟缩缩地蜷在地上,腿边放着两个空碗,好生可怜。
这么冷的天,想来也不容易睡着,玉琢辗转反侧,果真睁了眼。
玉琢睁眼时见到窗外有个人影,瘦条条的。她眯起眼道:“白柳,还是空青?”
窗外的人影一声不吭,半晌轻嗤了一声,慢步走开了。
玉琢心觉古怪,虽有些怕,可好奇作祟,还是站起了身往窗边走,透过那破碎的窗纸,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里的那一口棺材。她忙不迭退了几步,双腿软得厉害,蓦地被横在地上的木枝绊倒。
屋外咚咚响了一声,是棺材盖被敲响,恰似催命。
容离攥紧了狐裘走出了兰院,顺手将挂在桥头的提灯取下,沿着阴森昏暗的小道往竹林去。
路上空无一人,风声习习刮过时,似雨声淅沥,又恰似猛鬼喘息。
夜里的竹院更是清冷,许是傍山的缘故,当真比别处要冷上不少。
院门紧闭着,容离踏了进去,捏着手中的竹笔,轻易便推开了主屋的门。
屋门前连月华也未洒,里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莫说鬼物了,连桌椅都瞧不清。
她伸长了手臂,将灯往远处举,侧身看向了倚墙的黄杨木柜,柜门紧闭,里边悄然无声。
黄杨木柜的两扇门倏然打开,嘭一声响,一抹阴气如出洞灵蛇,疾比风雷,直往她的脸面撞。
容离猛一仰头,心陡然一紧,一瞬之间好似被扼住了脖颈,差些晕厥。她紧握着竹笔的手从袖中探出,手肘一屈,将笔横在了身前。
此笔只得用来应付鬼物,她需画些什么,才能将鬼物困缚。
容离险些就挥笔作画,手猝然一顿,硬生生止住了。
那从黄杨木柜里袭出的鬼物逼近她身前,苍白的脸上鲜血横流,及地的黑发一绺一绺的垂在身侧,她一双黑如染墨的眼圆瞪着,眼梢处青红筋脉遍布,恰似蛛网。
是已亡故的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