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抬起手,将画祟握了个牢,“你要画什么,又要画笼子么?”
“笼子于她而言无甚用处,我教你画点别的。”华夙握上了她的腕子,手略微一动,冰凉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看清楚我是如何画的。”
容离聚精会神,不敢分心。
腕骨被带着一动,画祟的笔尖里渗出浓黑的墨。
容离尚记得,头一回用画祟时,从里边渗出的墨算不得太浓,与现下相比,称得上是稀淡。如今的墨汁浓至粘稠,那一笔下去,好似夜色倾泻而下。
被华夙撑起的禁制近要粉碎,那裂纹已不下百道。
容离心乱,握笔的手微微一紧,心扑通狂跳着。
华夙冷声道:“凝神。”
容离沉心静气,只好将台上那长着一张阴阳脸的鬼视若无物,假装看不见她,便不会那么怕。
寥寥几笔,竟画出一团古怪的符文来,好似绳结打在了一块儿,乱七八糟的。
容离认真看了,却未看得懂,幸而她记性极好,只看一遍便将画法大抵记了下来。
印法一成,忽地现出赤红血光,那墨汁凝成的符文悬在半空,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边钻出。
萝瑕已腾身而起,饶是那身戏袍再繁琐,头顶上的盔头再沉,也没能令她缓下半分。她的手抵上那道裂纹百出的禁制,尖锐的指甲一划,轻易便将禁制撕开了。
那只苍白枯瘦的手从外边伸了进来,竟不是要朝华夙动手,而是想夺画祟!
容离一怔,猛将手往身后藏,忽地明白,也许慎渡自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要华夙的命,擒她杀她,不过是为了这一杆笔,这杆笔……怕是与鬼王印息息相关。
先前那偷了笔的假和尚怕就是觉察到什么,才将画祟送了出去,结果还是没能避开杀身之祸。
华夙目光寒凉,“不是你的东西,也敢夺?”
萝瑕却未停手,只见破碎的禁制化作万千碎片,将她的五指、手背和臂膀划得血口遍布。
华夙抬手挑开了身上黑袍一角,随后用劲一扯,黑袍垂落在地,在她脚边堆叠着。
萝瑕在瞧见她黑袍下那身绣满了咒文的衣裳时,沉静的面上似出现了裂纹,吃惊地顿住了伸出的手,喉咙里吐出了沙哑的声音来,“你……”
华夙下颌微抬,朝悬在半空中赤光熠熠的法印看去,只见一只手忽地从中伸出,拧住了萝瑕的脖颈。
那只手粗壮如柱,到处龟裂,好似被烧焦,裂痕里赤红一片,好似有炎火在翻滚。
“修罗。”华夙道。
她话音方落,半空中的法印骤被撕开,一只六臂怪物从里边跃了出来。
那怪东西周身赤炎,身上还冒着火星子,连毛发都是赤红的,鬃毛奇长,在风中微微摇曳。
明明长着一颗兽首,还长了鬃毛,却偏偏有六条凡人一般的巨臂。
容离看愣了,活了两世,头一回看见这样的玩意儿,与其相比,先前见过的青皮鱼妖跟小打小闹一样,哪像是真的妖呢。
“这是什么?”
萝瑕的脖颈被擒着,皮肉烫得滋滋作响。
华夙眼里少有这样眷恋的神情,竟定定看着那修罗好一阵,才道:“我之坐骑。”
容离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东西如何坐得住,且不说华夙周身严寒,这六臂怪物却浑身火热,怎么看也不大相称。
萝瑕猛地挣扎,双腿忽然离地,被提至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