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提到过二、三次,但是他总是把话题扯开,一定是不想重提战争吧。”
“有没有过去的中国朋友来访过?”
“经常有朋友来访,但不知道他们同丈夫是什么关系。多数都是编辑吧。”
“有没有以前一起在中国的人……当然,他一定是很反感的。但是会不会有以前曾到中国去过的人的组织呢?比如说‘战友会’之类。”
约定的五分钟早就超过了。
“请您快些。我不知道,就是有的话,丈夫也不会参加。”
“为什么呢?”
“丈夫不喜欢同许多人聚在一起,就连出版社举办的晚会也不大参加。”
“杨君里死的时候带着一个柠檬,您丈夫的作品中也有关于柠檬的句子,——‘手术刀,割活体,又剖柠檬’。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夫人有没有从您丈夫那儿听到这部作品?”
“说到柠檬,丈夫是讨厌柠檬的。”
“为什么呢?”
“有时候在端给他的江茶里放上几片柠檬,他总是把柠檬拣出来扔掉,说是柠檬会使他联想到尸体。”
“为什么会从柠檬想到尸体呢?而且他作品里描写的活体解剖场面中也出现了柠檬,作者用柠檬象征什么呢?真是个谜。”
“干脆直接问我丈夫好吗?”
“哎,行吗?”栋居很意外,他没有料到古馆妻子会这么说。
“丈夫说过,为了恢复记忆,要尽量交谈,这等于给大脑作按摩。”
“那就太感谢了,他已经恢复到可以答复问题的程度了吗?”
“嘴还不能说,但已经能用眨眨眼睛或握握手的方式表达赞同还是反对。”
栋居还想问古馆妻子一件事,这就是古馆脑溢血发作时的情形。还不能肯定古馆的病与杨君里之死有关。但是,如果让古馆妻子觉出调查是为了弄清杨君里的死因,那么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很快就会逆变。
“在二楼的卧室里看电视时发作的,立刻就倒在地上。”古馆妻子不等栋居问就说出了他想打听的事。
“什么时候发作的?”
“是在五月三十一日早上看电视新闻的时候。以往他总是上午七点左右起床,看了电视新闻就下楼到厨房吃饭,但是这一天总是不下来,上楼一看,人已经失去知觉倒在地上。近来他的血压较高,行动十分小心。幸运的是溢血较少,不一会就恢复了知觉。医生吩咐不能活动,所以打算在家疗养一段时间再进医院。”
古馆是看着电视新闻发病的,更让人感到他同杨君里的死有关。最早报道杨君里之死的新闻正是在那个时间播放的。
古馆住在二楼一间八铺席大小的卧室里,不知是否是发病的缘故,比照片上更显苍老。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在一旁伺侯,大概是古馆的长女。这是间明亮的朝南卧室,家属的看护似乎很周到,室内很清洁,但总有一种长期闭门不出的病人的气味。
古馆妻子先到病人枕边简单地转告了栋居的来意。可能是由于脑溢血的发作影响了大脑的思维,古馆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古馆妻子示意栋居坐在古馆病榻旁。栋居首先取出杨君里护照上的照片,问古馆是否认识。
“要是认识就闭一下眼。”古馆妻子在一旁补充说。
栋居注视着古馆,他的眼睛眨巴了二、三下,然后慢慢地闭上了,喉咙里发出似话非话的声音,似乎在反复地说些什么。
“夫人,他在说什么?”栋居求助于古馆妻子。
“大概在指书架。”女儿插话了。看来她在伺候病人的过程中变得比母亲更能从父亲的表情上领会他的意图。
“书架?”
栋居顺着姑娘的视线望去,靠墙壁放着一只木制的小架,上面放的主要是小说,还夹着一些影集和杂志。
“小姐,知道他在指那一本书吗?”栋居问姑娘。这一定是本以可以表达古馆想法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