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重量轻了一些,地面上脚步的摩擦声轻轻的,南丧急着回头,被包得跟白色小狗爪子似的手扒拉着床沿,紧张道:“你不管我了吗?”
周拙只是定定看了他一眼,抬步走出了休息室,南丧蹙眉,不明白周拙为什么这么生气。
等了一会儿,周拙走回来,手里换了些药,还有一面反光的镜子,他把镜子放在南丧面前,然后南丧看到了自己被绷带包住的下巴。
绷带绕住了他整个下巴,还从两边下颌绕到了脑袋上,在最顶端扎住。
他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好丑……”南丧小声说,“刚才怎么没发现。”
周拙把通讯器给他,上面写着:【睡觉的时候不要碰到伤口】
南丧用额头压着枕头:“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觉了,脸上、背上、腿上、手上都是伤口。”
【你自己造成的】
南丧感觉如果周拙能说话,原台词可能会是「自找的」。
南丧从来没见过周拙跟自己这么生气。
他丧气地外头趴在枕头上:“周拙,真的好难受啊,你也不给我吹吹,我不想活了……”
周拙:“……”
【我没办法帮你吹】
“为什么?”
【血液】
南丧想起来,周拙还是很想咬人的,他干脆用没受伤的手把一边的衣服从肩头拉下来,露出皮肤:“没事,你咬我吧,我不会变异的。”
周拙许久都没有动作,南丧回头看他,意识到周拙并不知道自己是仿生人的事情。
他突然退缩了,手忙脚乱地拢起衣服拢,垂下头茫然地看着枕头。
是啊。
他和周拙不一样,和夏维颐不一样,和望城所有的人类都不一样。
这两天过的太动荡,所有的事情都是猛地扑到脸上的,南丧除了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之外,别无他法,现在静下来想一想,发现有很多事还是值得想一想的。
他的骨骼、组织都只是材料,大脑就像承载核心代码的机器,他那么得像人类,身上的伤口和血液的味道都别无二致。如果夏维颐不说,他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只是一台机器。
而那这些情感。
开心,失落,愤怒,恐惧,忧伤,对他人的恨以及——对周拙的爱,又是什么呢。
由冰冷的数字组成的反馈吗。
人类可以和机器做朋友,但可以和机器相爱吗。
南丧一时间陷入混乱和自证之中。
良久的挣扎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想要卑劣地隐藏这件事。
通讯器放在他身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耳朵。
南丧偏过脸,模糊的目光扫上那一行字:“我知道一切”
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坍塌了,南丧愣怔地看着。直到周拙骨节分明的手指托起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