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熙一听他又是训自己,热切的心就冷淡下来,表面却还是恭敬的,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杜兴廷又往上走了两步台阶,想起什么,问道,“小白呢?”
杜恒熙知道他是在找白玉良,“可能在院子里,我去找他,让他来见您。”
杜兴廷点点头,这次才算终于把楼梯走完,回了主卧。
杜恒熙转身去找白玉良,花园里兜了一圈没看到他,楼上楼下也没有,后来逛到厨房才发现他正守着灶台,里头在炖着什么东西。
白玉良也算三十岁的人了,可脸蛋还是细白粉嫩,一点没有岁月痕迹,除了眼下有一圈睡眠不足导致的青黑,说是个学生都没人不会相信。
杜恒熙走进去,“父亲找你。”
白玉良掀开盖子看了眼,顺带点了点头。“知道了。”
杜恒熙也被他勾的往里面看,才发现里头是一盅冰糖炖雪梨,他微一愣神,“你这是炖给谁吃的?”
白玉良手拿毛巾,把炖品端出来放到托盘上,“大帅上火了,嘴上长了疮,我给他炖点清热下火的东西。”
杜恒熙说,‘这种事要下人做也可以,何必你去做?’
白玉良说,“谁做不是做,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情。”转头冲杜恒熙笑了笑,“你们两父子这么久不见,这盅东西你送上去吧,顺便也聊个天。”
杜恒熙犹豫下,但又觉得他们两对坐着也是无话可说,摇了摇头,“大帅要见的是你。”
白玉良扯了扯军装袖子,“你看我这一身灰的,怎么去见大帅?得了,你先帮我把东西拿上去,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这倒也在理,但杜恒熙还是犹豫。
白玉良却不容他再推辞了,“行了,就这么定了。”说完怕杜恒熙又找借口便抬腿往外走,走一半,扭回头飞了个眼风,“我炖了好久呢,你可别给我浪费了。”
最后,还是由杜恒熙端着东西来了杜兴廷房。
杜兴廷已经换了睡袍,打开门看到杜恒熙很惊异,蹙眉冷声,“你来做什么?”
杜恒熙示意了手里端的东西,“白副官炖了冰糖雪梨让我拿过来。”
杜兴廷说,“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去换件衣服。”
杜兴廷点头,就让杜恒熙进来了。
杜恒熙走进来把东西放到靠内侧的桌子上,杜兴廷口里咬着烟卷在扶手椅上坐下,“你来的正好,我也的确有事情要跟你说。你以前是不是有一个部下叫刘安的,他现在领着一个师就驻扎在天津以南一个叫马厂的小镇?”
杜恒熙有些疑惑,“是,他怎么了?”
“你觉得他可靠吗?”
杜恒熙思考了下,“他性格忠厚,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师中有不少人我也能直接指挥,应该可靠。”
杜兴廷点头,“那你和他联系一下,看若是到时候要他出兵反赵,他答不答应,能不能为我们所用。记得隐蔽些,不要落人口舌。”
杜恒熙睁大眼,“反赵?”
杜兴廷点点头,又冷笑一下,“否则你以为安朴山那个兵油子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我要他恢复你的军衔和职位他就答应了,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搞垮亲赵的一脉。现在府院之争日趋白热化,他在京里算是危机四伏,之前重组内阁时,他就和赵炳均闹出了抢印鉴的糗事,在北京沦为笑话。他早就恨的牙痒痒,不过一直缺一个合适的名目把赵炳均弄下来罢了。现在马回德在京闹事,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不留痕迹地在京郊驻兵,伺机将段以治国不力的罪名逼下来。”
“可为什么恢复了我的军职?”
杜兴廷看他一眼,“你还想一辈子龟缩在这了?别高兴的太早,之前你的军被打散了,姓安的要他们自由选择,能不能聚起来还是个问题,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父亲您呢?”
“我?”杜兴廷抻抻腿,“我一个老匹夫了,还能怎么样?你要记住,枪杆子是最重要的,只要有兵在,你才有权力,其他不过是唬小孩玩的,很多承诺都是一纸空文,他答应给我的职位,恐怕都是虚衔。”
杜恒熙还是有点摸不准杜兴廷的意思,以他对杜兴廷的了解,他是看不上安朴山的,又怎么心甘于做安朴山的枪,帮着他去抢位置?更何况交换筹码是自己以前所辖的军,而看杜兴廷现在的意思他对安朴山所表现的诚意也并不满意。
杜兴廷又说,“明天隋云帆那儿有一场舞会,你也去参加,正好借此机会亮个相。”
杜恒熙咽下疑问,点头答应。
杜兴廷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安朴山有个小女儿叫秀心,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了,到时候在舞会上,你多和人家接触一下,我看过,模样谈吐都不错,如果她能喜欢你,对我们很有好处。”
杜恒熙脸色一变。
但随即杜兴廷又冷哼了一下,“但你别老是这幅半死不活,死气沉沉的样子,人家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明天换身精神点的衣服,别人说话时也别总低着头,闷不吭声。我杜兴廷的儿子怎么会是这么个软柿子,闷葫芦?”
杜恒熙低头沉默,他早知道杜兴廷是看不起自己的,又何必还来自取其辱?他小时候在外头迷了路,晚回来一点,就被他打聋一个耳朵,落下终身的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