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怡也抽空找奕煊说了一回话。
好像人人都在围着奕煊忙碌,但是偏偏奕煊自己看着一点不着急,也不激动,根本不像是个要成婚的少年。
思宁都有些诧异,这孩子也未免太能端得住了。
大婚前一天,富察家的嫁妆入了宫。
这份嫁妆除了富察家自己出,内务府也是出了一部分的,这是以往阿哥成婚的习惯,奕煊身为皇长子,内务府补贴的还比以往更多了一些,所以这份嫁妆也算是看着煊赫。
思宁还特意去看了一回,真真是上到婚床,下到马桶,样样齐全,而且都是好料子做出来的,看起来富察家也是给闺女攒了不少的好东西。
嫁妆摆了一院子都差点摆不下,后来借了旁边的院子,这才摆完。
娘家人铺床的时候思宁就没往跟前凑了,她出行那是大工程,周围不知围了多少人,这种事儿都掺和,只怕要搅了奕煊的好事儿。
思宁借口累了,从南三所走了出来,结果刚一出来,就看见马上要做新郎的奕煊竟然在南三所不远处的小路上散步,神情看着有些恍惚。
思宁一见,立刻让人停了轿子,对着奕煊招了招手:“怎么在这儿待着,你院子里如今不知多热闹呢。”
奕煊有些局促的笑了笑:“人太多了,孙儿便出来走走。”
思宁隐约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安,心中终于明白,原来不是不激动,只是这孩子自小老成,将这抹情绪藏得太深了。
思宁笑了笑:“既如此,那就跟我回寿康宫吧,我也正好想与你说说话呢。”
奕煊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行了一礼:“孙儿遵旨。”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寿康宫,进了屋子,思宁便让人给奕煊上了一碗他最喜欢的杏仁露,笑着道:“这个时节风凉,喝一碗杏仁露暖一暖吧。”
奕煊浅酌了一口,喉头微动,却再没有多喝,只将杏仁露摆在了桌上。
思宁看着那碗杏仁露,有些出神,淡淡道:“你小的时候,看见杏仁露便像是没了命,一定要一口气都喝完才好,如今不喜欢了吗?”
奕煊微楞,然后又笑了笑:“自然是喜欢的,玛嬷这儿的杏仁露是宫里做的最香甜的。”
思宁叹了口气:“人都说你像你额娘,温厚,脾气也好,可是如今看着,你却是像极了你阿玛,执拗,不服输,时时刻刻都想着克制自己,束缚自己,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喜好。”
奕煊一下子呆住了。
自打他小的时候,许多人见过他之后都会说,性格真的是像极了大福晋,像极了皇后,可是却没有人说他像阿玛。
那时候他不服气,他是阿玛的儿子,怎么会不像阿玛呢?所以他努力上进,咬牙忍着一切的指点和议论,就想争一口气,让阿玛以他为荣。
等到他长大了,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心中对这种说法也看开了,他自己甚至也觉得,他或许是真的不像阿玛,毕竟千人千面,哪能各个人都一模一样呢?
不过他心中偶尔也会惶恐,他这般不像阿玛,若是阿玛对他心中不喜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玛嬷却说他像极了阿玛。
奕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思宁。
思宁此时却笑了:“好孩子,我理解你的做法,不过有句话玛嬷却要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是玛嬷的好孙儿,你阿玛的好儿子,有时候,你也不必如此为难自己,有什么压在心底的话,也可以与玛嬷说一说。”
奕煊低下了头,许久终于抬起头看向思宁,他面上满是苦笑:“玛嬷,多谢您开解我,是我钻了牛角尖了。”
思宁却只是笑笑:“你阿玛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和我说说心里话,他那时恐怕还不如你稳重。”
奕煊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眼中,皇阿玛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帝王,克制,冷静,聪明,孝顺。
你处处都找不出他一丝一毫的缺点,好像这个人天生就是来当皇帝的人。
现在听到思宁说起皇阿玛小时候的事儿,奕煊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新奇。
婆孙俩一边说一边笑,等说道最后,奕煊原本心中的紧张和不安也尽数消失了。
这一晚,奕煊在思宁这儿用了晚膳这才回去。
思宁将他一直送到了门口,走的时候还叮嘱他:“今晚回去喝一碗热牛乳,早些睡,明儿是你的大日子,要休息好才行。”
奕煊笑着点点头,这才离开。
看着大孙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思宁也轻轻叹了口气,当年绵怡有没有这样迷茫的时候呢?
她现在努力去回想也想不起来,或许那时候的绵怡,便已经十分能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吧,自己这个当母亲的也一点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