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出去,带的不是什么丰厚的嫁妆,而是不输的底气,是我们世家的底气!”
十四姑娘朝着老侯爷磕了一个头:“祖父明鉴,孙女是自愿选了他,嫁过去的,倘若我带着它去,岂不是以门风强压?贤妻也罢,良母也罢,都是要持家助家的,我带着去了,岂不是等于拿了金枝玉叶的乔,反叫他丢脸哽心了吗?”
十四姑娘这话一出来,屋内几个人变了脸色,尤其是徐氏,当即瞪了十四姑娘一眼,一副恨不得拖她走的表情,老侯爷更是望着她,但几息之后,老侯爷忽而言语到:“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出这门儿呢,心就过去了,罢了,我还忧心你心高气傲不知服帖,才思量许久取了这东西给你,可是没想到,你竟早早地拢住了心,收住了性儿,好,好啊!既然你不要这个,我还把它归在主库里留着传家,只是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祖父我总得表表心意。”
十四姑娘立时抬起头来望着老侯爷:“孙女所求,八年前那般,今日也那般!”
老侯爷的眼珠子转了转,终究点头“罢了,就准你进去两个时辰吧,明日你还出嫁呢!”说完他冲着安三爷说到:“去吧,带她去密云阁吧!”
十四姑娘当即叩谢,安三爷的脸上则还显着讶色与兴奋,同样对着老侯爷叩谢后,这父女两人便先离开了花厅,老侯爷看了屋中其他人一眼,笑着捋了把胡子,便叫着散了。
林熙同谢慎严一道回往院中,到了自家正房里,林熙便扯了他的袖子:“那尊是什么来头。密云阁又是什么?”
谢慎严脸上浮着一抹淡笑,眼神明亮:“那尊乃是商周之物,谢家祖辈起始之时,便将此物当作瑰宝传家。世代相守。”
“传家的东西,祖父也肯给十四姑娘?”林熙诧异,毕竟传家,便是传儿的,除非家中无有男丁,女子招赘入门,否则此物是传不到女子手中的。
“我十四妹。看着是娇滴滴女子一位,长得也十分柔弱,可是她心之强,无人能比,就是我,也都尊她三分呢!”谢慎严说着一脸的傲色:“你看,如此贵重之物,她不求。只求入那密云阁一道!你问我这密云阁是什么,这密云阁是我谢家之重,是谢家千百年来藏下的书籍孤本。从竹简到绢布,从拓片到画卷,典籍,经书,画本,残卷,皆有,而此阁,只有谢家家主认可的儿孙才有资格入内观学,并且此阁之物。不外借,不易主,还不做分家之资,只有历代家主可握,世代相传。十四妹是女子,本不可进读。但祖父能允她两个时辰,便是极大的厚爱与认可,这也是她自修之福!”
林熙听来一时澎湃,忽然觉得十四姑娘有着她所佩服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她却说不清楚。
……
转眼便是两年得过。
八月秋月浸润之时,雷家大摆了宴席,两年前嫁过去的十四姑娘于端午的夜时生下了一个儿子,为雷家延续了这单脉的子孙。
雷家设宴,谢家作为十四姑娘的娘家可没歇着,徐氏大清早就带着林熙过去奔忙,到了午日时,各位宾客所至,林熙便是以嫂子的身份,帮着张罗招呼。
两年里,她猛窜了一节身子,如今同谢慎严站在一起,也不过短他一个脑袋的高度,而她虽然高挑,却并不嶙峋,谢慎严的美食关照,让她虽不若珠圆玉润,却也身姿丰满,胖瘦恰到好处。
忙活了大半日,到了下午宴席用罢,雷家人自己铺着收拾,她同徐氏的忙也帮的差不多了,便去了谢芷的房中歇息。
“今日累母亲和四嫂帮忙了。”穿着大红袄子的十四姑娘,束着宽指抹额,一脸娇媚,丝毫没有林悠那为人母后的憔悴之感。
“说这些做什么,我同你四嫂子再不帮衬着你,你一个哪里转的过来?”雷家没什么人丁,纵然雷敬之这两年仕途渐起,可是就算置下大院子,买了一些丫头,还是宅门太空,忙着张罗这些事,她们在不来帮忙,可就说不过了。
“若不是做月子,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的。”十四姑娘说着将手边的两个盒子拿了起来,分别塞到了徐氏同林熙的手中:“让母亲和四嫂受累,这是我特意备下的礼物。”
徐氏眉眼一翻,抬手就把盒子推了回去:“你犯什么浑呢,我是你娘,你不给我礼,我也会帮,难不成我是讨你礼的不成?再说了,你给我送东西,这不是找着叫你婆婆心里不痛快嘛,哪有拿夫家东西贴补娘家的道理!”
十四姑娘眉眼皆弯,声音依旧的嗲娇:“娘啊,您想多了,这礼与其说是我的意思,倒不如说是我那婆婆的意思,她一早就同我说,雷家少着人脉,咱们谢家能同雷家结亲便是他雷家大福,多少事都是谢家在后撑着,她心里有数,如今累及你们奔忙,她过意不去,可若亲自筹礼,又怕您说见外了,生分了关系,便才叫我准备的!”
徐氏闻言掩口一笑:“你这婆婆倒是个妙人,莫不是你给她贴金吧?”
谢芷摇头:“芷儿才没呢!我这夫家,若论家世,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也就清白小家而已,可是我这婆婆为人真诚,实诚,手脚利索又吃得其苦,拉巴着我那夫婿长大,读书,自我嫁进门后,便把持家之事丢给了我,自己回了乡下老家守着薄田,生怕在此累了我这世家出来的儿媳妇向她折腰,我书信请她回来,她也不来,若不是我亲自去了乡下接她来,她还要待在那边的。”
“她那是给自己长脸呢!”徐氏挑了眉。
谢芷笑着又摇摇头:“真不是,起初我也有此念想过,可这一年半载的处在一起,有好的。婆婆便会念着我,但凡费心劳力的,她都自己扒拉了,我看得出她的好来。娘,女儿嫁过来时,您还有所担心,可眼下,您还担心吗?您女儿我,过得实在舒坦啊!”
徐氏眉眼里都是笑意:“你舒坦就好,反正大胖小子你是生下来了。我不放心也放心了!”说着她瞅了眼在旁睡的呼呼的小小人儿,眉眼里充满着疼爱,末了一转头看向林熙:“你呀,到底几时来动静?这都十四的人了,怎么还没见月事?”
林熙无奈低头,这事儿又不是她想就成的,心知自己的婆婆一日比一日惦记,她也只能受着。
十四姑娘扯了徐氏的衣袖一下。冲着她言语:“您就先疼疼您这外孙子吧,等到四嫂有了动静,来年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时。您这外孙子就被丢到犄角旮旯里想不起了!”
徐氏闻言扑哧一笑,抬手在十四姑娘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连你娘都拿来玩笑,当真儿是在夫家宠溺过头,没个分寸了。”
十四姑娘立时窝去徐氏的怀里蹭了起来,如同一个小孩子,而徐氏的脸上笑意满满,当即指着她说着她还不如那个睡着的小团子。
十四姑娘笑着与徐氏言语,眉眼中偶尔与林熙对上,便是冲她偷笑,林熙心知她为自己解围。也在那里对她点头示谢。
眼瞧着十四姑娘那越发美丽的脸,再想想前些日子瞧见的林岚,她越发心中唏嘘:这就是命啊!倘若当时林岚肯按照父亲的意思跟了这雷敬之,至少这日子是过的惬意的,纵然要为单传费心,但纳个妾侍入门生子。就凭十四姑娘口中的婆婆举止来看,也是不会轻贱了她的,那里像现在这般,两头受气不说,自己也得不到半点好。
一个月前,熬了这些年的林馨终于为杜家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孩子有些孱弱,但也足够杜家欢乐的,是以大摆宴席为孩子置办满月,她们这些姐妹姻亲的也自然被请去做客。
彼时姐妹相见,林悠大吐苦水的抱怨着会到处跑的儿子是如何闹腾,公爹与婆母又是如何的溺爱,纵然言辞里有些忿忿,却也幸福,而林馨望着身旁襁褓里那个睁着两眼望着四姨妈言语的小家伙 ,自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来,哪怕眼神充满着酸楚与希冀清晰的落在林熙的眼里,她却清楚至少现在的林馨终于从多年的压抑里走了出来,日后也有了期盼与依靠。
而两个还没所出的,便是她林熙和林岚了。
林熙是月事未来,至今还未圆房,这不算她的问题,而林岚,这些年药也吃了,针也扎了,可就是没动静,而曾家太太 起初虽是被她哄了回去,那两个通房丫头一命呜呼时,也真信了害病,反正仵作没查验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一年中再进的通房,一个迟迟不见有动静,一个有了又流了后,也不知从谁那里听来了林岚克子之说,就开始对她大为不满,更与年前做主为曾荣直接纳了两房妾侍,而她先下正和两位妾侍较劲,那身形孱弱不说,更是下巴都尖成了锥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但没了原先的美感,反而看起来有些尖嘴猴腮,越发的像那克子之相了。
林熙后来在回娘家听陈氏念叨为长佩所选儿媳时,从她那里听来关于林岚的种种,立时悠悠而叹:“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就得担,怨不得我们谁。”
陈氏点点头,冲她言语:“是啊,都是她娘心思太重害了她,这坏了根,便是这辈子都没得救了。”说着还扯了林熙的衣袖小声说到:“其实,香珍几天前就咽气了的,可是眼下秋闱将至,长佩,长宇都在备考,我哪里敢报?只能压着,只等他们考完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