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那些正常的人生和快乐的记忆就变得像刀片一样,在大脑的边沿微窥视一眼,都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他后来不敢想这些东西,脑子里像是隔着泡影一样。
他变成一只猴子、一个辨不出形状的影子,蹲在水池边捞幻影、捞气泡、捞月亮,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捞的时间久了,幻影变了一个把他抛下的人。
恨不恨呢?
当然恨,有的时候想到会觉得比恨井遂还要恨那个人。
找到自己,给自己希望,然后又抛下自己让自己绝望。
是在凌迟吗?绝对是在凌迟吧?
井向泽坐在椅子上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是小的时候撒谎偷吃了两颗糖,让他必须得遭受这些糟糕的事情吗?
是他玩弄蚂蚁,弄毁了它们的巢窝,让他不得不以此来赎罪吗?
没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盛放虚影的的泡沫碎掉了,井和池塘都干涸了,光秃秃的土地露出来,一点幻想和念想都不再留给他了。
井向泽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脸,想哭又哭不出来。
他开始怨恨起自己为什么要把人骗回来,好受吗?有趣吗?到底是在让谁痛苦、难堪?
他为什么不直接死了算了,到底想要做什么?
把人杀了吗?他有一百次机会能做到。
井向泽搓了把自己的脸,他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自己坐着的房子,屋子里静悄悄地,像是被劫匪洗劫过,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把放在膝盖上的枪拿起来,盯着枪口看了一会儿。
本来应该让老师来陪他的,可是前几天在度假山庄的时候,那个人笑得好开心。
眼睛眯起来,微翘的睫毛上装了好多梦幻的气泡。
井向泽其实一直想要有人陪他,在床上陪他睡觉、在水池边上看他捞星星,什么都不用做,就陪着他就好。
然后再陪着他一起去死,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活的。
生活都是虚妄是吧,死亡才是人类永远的归宿。
可那个人笑得好开心,把他从这里抱过来,再提过去,用裹了糖果的嗓子喊他宝贝。
怎么这么开心啊?
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是因为有很多钱吗?
好肤浅的快乐。
井向泽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他拿起枪,上了膛,张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