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绚烂的灯光也无法抵达地下停车场。喧闹远去了,停车场的地灯昏暗,发出森森绿光,感觉比外面好像还更冷一些。
闻兼明找到自己的车,坐上去摘下皮手套,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发动汽车的同时也开了暖气。这地方离他家比之前的学校近,但雪天路滑,也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家。家里自然冷清,闻兼明把外套挂在门口,感觉有些饿,想弄点东西吃,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两根已经蔫掉的青菜。
好在买的方便面还剩了几桶。他拿出一桶,在开火煮面——顺便把蔫掉的青菜煮了再加个鸡蛋,和用开水直接泡面中犹豫了一会儿,选了后者。从早到晚上了十二个课时,铁打的身体也已经熬成了烂泥。
他把泡好的面端到茶几前,打开了电视。
屋子里只有厨房吧台的一盏灯亮着,电视屏幕冷森森光打在闻兼明脸上,快速地明灭变换。他随手调了个台,里面正在放一场战争的纪录片,黑白灰的色调,讲解人冰冷的语调和背景里时不时的爆炸声成了这所房子里唯一的声源。
吃完面,闻兼明把盒子和昨天的重在一起放在茶几下面,顺势倒在沙发上,扯过另一头的被子把自己盖上,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洗漱换衣。他这段时间都是这样,晚上直接睡觉,早上起来再洗。只是没有洗澡他都不会去床上睡觉,这两个月来大多时候都是在沙发上睡的。
遥控器从手里滑落,摔在地板上,闻兼明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翻起手表看了眼时间,绿莹莹的夜光指针标识着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他关掉电视,困乏不已,翻了个身继续睡。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敲门声。
谁会半夜来敲他的门,闻兼明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听到的都是梦境的声音。但这声音越来越大,透露着些许的不耐烦,闻兼明睁开眼,同时,单调的敲门声变成了滋滋滋骤然响起的门铃。这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尖锐,闻兼明翻身而起,真的有人来找他。
这个时间会来找他的人,恐怕脑子都不太好,而他所认识的脑子不太好的人,也只有一个。
闻兼明拉开门,果然看到了那楠的脸。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运动裤,带了一身的寒气,耳朵和鼻子都被冻得通红,但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莫名地带着一点他从未见过的羞涩。
闻兼明很疲倦,白天工作一整天的疲倦,睡了一半醒来的疲倦,看见并不太想看到的人的疲倦,他耷拉着眼皮,疲倦而安静地看着那楠。
这大半夜的,那楠看到闻兼明还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显然比闻兼明看到他还要惊讶:“老师,你还没有睡觉吗?”
闻兼明侧身让开一点位置,捏着眉心:“找我做什么?”
“今天圣诞节,你也一个人在家啊。”
走进屋子,那楠一眼就看到了凌乱的沙发,以及桌子下的方便面盒子。他再看闻兼明时,他衬衣和裤子上的褶皱立马变成了小刀一样的尖锐物体,一下一下地擦刮着他的心。
“嗯,坐。”家里没什么喝的,他去给那楠倒了杯热水,也不催促他告知此行的目的。反正那楠的目的无非就是那些,他懒得问,也不想搭理,他希望那楠喝完水就离开,还他一个好觉。
那楠抱着水杯,抬起眼睛看闻兼明,他下巴上冒出了浅浅一层胡茬,显得有些颓废。那楠又低下头,心脏发着抖。
“老师,我很想你。”
闻兼明嗓子有些干涩,他舔了舔下嘴唇,也不看那楠,声音沉沉的:“那楠,我已经退出了……”
“……你走吧。”
闻兼明用食指和拇指挤着眼角,痛苦从揪起的眉心逐渐蔓延到整张脸上:“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拜托你。”
那楠从来没见过闻老师这样,他见过他难过失意的时候——在学校的楼顶,在被陆以拒绝,但他都只是冷着脸,隐藏着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而今天,这个夜晚,在面对那楠时,他的痛苦像是湖底升起的石头,逐渐冲破了结冰的湖面,完全而深刻地呈现了出来。
这痛苦也击穿了那楠的心,泪水逐渐充盈了他的眼睛,他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闻兼明这一刻只顾沉溺于痛苦,对那楠反常的行为无动于衷。那楠脱掉羽绒服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薄卫衣,他又一扬手脱掉卫衣,露出残留爱痕的身体。他脱掉长裤,裤子也只穿了一条,浑身上下只剩了一双袜子,他朝闻兼明走过去。
他坐在他皱巴巴的西裤上,捧起他悲伤的脸,揉着他的眉心,企图展平那一簇皱纹。他去亲吻闻兼明的嘴唇,闻兼明木然地让他揉弄着自己的唇瓣,片刻后,他撇开了脸,几乎是有些哽咽地说:“那楠,别这样……你走吧,我求你了……”
那楠流了满脸的泪水,他固执地掰过来闻兼明的脸,固执地亲吻着他。
“老师,老师,我来之前和哥做过了……”那楠哽咽不已,“他睡着了,我好想你……”
闻兼明讷讷地端详着那楠,那张被眼泪湿透的脸,他脖子和肩上的紫红,他尚且散发着暧昧气息的身体,无不昭示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闻兼明痛苦的眼睛深处像是被一种更加扭曲的痛苦点燃,顿时烧起熊熊火焰。他猛然起身,抱着那楠把他扔进沙发里,狂风暴雨一样吻遍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