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晚饭,她再一次无所事事,边看电视边把手机颠来倒去的把玩。
她很清楚,自己在怯场,不折不扣的怯场!
心里蓦地涌起一阵渴望,她想见见常少辉,她要让自己确信她的美国之行不是她凭空杜撰出来的一场梦。
她急切的拨他的号码,响了很久,却迟迟没人接。等待令她心生恍惚,她疑心自己也许真的是在做梦。
“曼芝?”电话里终于传来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带着点沙沙的感觉。
接通了,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有事吗,曼芝?”他见她不吭声,又重复了一遍,他那头安静极了,有一点点空旷的回音。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心竟因为这一证实重重的跌落下去。
“没什么。”她说,“我……刚吃过晚饭,觉得有些无聊。”
他在那一头轻轻的笑起来,“是不是太兴奋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
“……好。”她答应着,迟疑了一下,又道:“你今晚……能过来吗?”
还有一个漫漫长夜需要她面对,她觉得快撑不住了,她对自己今天的失控感到害怕。
他似乎怔了一下,有些为难,“我还在试验室里,今天是最后一天,很忙,结束大概要很晚……”
她的默不作声让常少辉心里没底,“你是怎么了?”
失落之余,解脱之感却油然而生,她低语道:“我没事,只是有些……舍不得。”
她的异常,他多少明白一些,于是柔声道:“去洗个澡,放松一下,然后好好睡一觉……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亮得有些刺目的电视屏幕上,默默的听着他浅轻的语调,眼泪却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滑过面颊,滴落在薄薄的衣襟上。
他在电话里听到她哽咽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曼芝,你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她摇着头,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泣音,身子却抖得厉害。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抽抽搭搭中,困难的开口问:“如果……我说……不想去了,你……会生气吗?”
她觉得自己像个耍无赖的小孩,不但想反悔,还妄图得到大人的原谅。
他静默了一会儿,极简短的吐出一个字,“会。”
她便不再吭声了,心里忽然凉凉的,象擦着一把锐利的刀背滑过去,不疼,却胆战心惊。
他们没有挂断,却不再说话,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隔着听筒,悄然对峙。
常少辉蓦地轻叹一声,“我……还是过来一趟吧。”
“不!”她立刻叫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吞咽掉苦涩,淡淡的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不想让他为难,况且,今晚她的确心绪不稳定,主意一变又变,此刻她有点害怕见到他了。
有人过来跟常少辉说话,他转过头,嘀咕了两声,声音远了一点儿,又很快靠近,语气顿时显得匆忙,“曼芝,别再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会在机场等你,一直等。”
他加重的语气,是带着冰凉的信任,压得曼芝心里沉甸甸的。
也许,他对自己的摇摆不定也厌倦了罢,她心想。
何止是他,连她自己都对自己厌倦了,只觉得疲累不堪。
她放弃了所有思想斗争,去洗浴间冲澡。
花洒里流淌出来的热水让整个空间又热又闷,她抢夺着稀薄的空气,渐渐的,脑子象卡壳的留声机,全然不顾整章乐曲的高低起伏,永远停在了某一个音符上,不再转动。
不能思考的感觉真好。思想,毕竟是可怕的东西!
她彻头彻尾的冲洗着自己光洁的身体,一遍又一遍……
走出窒闷的空间,头发是湿漉漉的,她在盥洗室用吹风机吹干,再用发簪将一头乌发随意挽起,换了件真丝的睡裙,滑溜溜的贴在身上,衬得她越发的冰肌玉骨,很舒爽。
隔了一扇门,却是两个世界,她走进客厅时,空调里吹出来的凉风让她全身的毛孔一阵收缩,她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记得她没开客厅的灯,她记得刚才的空调也没打到这样冷,她还没来得及诧异,浑身的血液就象冻住了一样,她整个成了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邵云坐在沙发里,冷冷的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微澜,仿佛他是那里的一个摆设――一尊凝固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