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仅二十七天的汉帝刘贺,为大将军霍光所废。
大臣们人心惶惶。
而此时,举汉室瞩目的焦点,并非在废帝刘贺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市井少年的头上。
刘病已被迎入汉宫时,震惊朝野。
再后来的故事,谁都知道了。
他是历史,史官将他的一言一行都记入简书,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为世典范。
流离汉宫多年的少年,终于又回来了。
冕冠十二旒,蟠龙纹,他的未央宫,承明殿,建章宫,宣室殿……他前世玄深的梦里所拥有的一切……
都在眼前。
“吧嗒——”
一滴眼泪忽然落下,打湿了前襟章纹,他略顿,十二旒下一双眼睛空茫哀伤……
帝王也会落泪。
他缓缓走至龙座。他的老臣皆拜倒在殿下——
“臣贺陛下御极,陛下万年无极!”
“万年无极!”
声如松涛,阵阵传送。
他的龙庭,他的汉宫,皆在侧耳细听。
刘询缓缓转过身,泛起的泪光被遮挡在玉藻下。他的臣子跪伏一片。
他缓抬了手:“免。”
流光浅觉无声。
他还记得庑廊下哄孩儿的平君,在得知他承诏入掖庭时,是何等的惊讶,与惶恐。他被接走时,平君愣了会儿,便扑了上来,喊:“病已!”
他站住,抱她,叮嘱平君好好在家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他们一家三口,要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就像每一次,他背起篾篓离开时那样,平君嘱他早些儿回来。这一次,他像任何一回那样,他知道,他只会离开一会儿。
一小会儿。
平君抱着奭儿,站在庑廊下张望他。
奭儿正酣睡,这时却在平君怀中挣了挣,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在挽留他。
小孩儿也知今日是与别个不同的。
今日他的爹爹要入掖庭了。去那个天下人皆盼之又惧之的深宫。去到那里。去做他真正应该做的事。
去迎接,他迟到多少年的荣耀与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