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了头,没有说话,心中却禁不住伤感。如果阮心瑜知道了阮修之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有何感想?却听她又道:“璃儿,你不要怪姐姐说你,在这个世上,女子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如果膝下有了一子半女,可能此生还能有一丝安慰,如若一无所出,将来红颜渐老,色衰爱弛,就只有凄凉寂寞了。”
我禁不住抬起头去看她,心中微动。却是笑道:“姐姐想太多了。妹妹是什么样的人,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心里清楚得很。倒是姐姐,在这后宫之中,要早想好日后之路。”
阮心瑜淡笑了一下,轻声道:“日后之路?难道本宫还有得选么?”她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梅花树下,望着那已经开始结苞的梅花,淡淡道:“进了后宫的女子,只有两个下场,要么高高在上,要么死无葬身在地,无一例外。”
我想了想道:“姐姐,妹妹最近听说宫中出了事,有些担心……”
阮心瑜平静地看向我,轻笑道:“原来妹妹是为了这个才进宫,本宫还以为……妹妹不用担心,就算是后宫翻了天,姐姐我,也不会有事。”
我呆了半晌,不知她意,只是试探道:“英妃受害,果真是绫妃所为吗?”
阮心瑜面色无波,平静道:“这个,皇上已经定论,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我低下了头,叹道:“后宫……真无宁日啊!姐姐……要小心才是。”
阮心瑜忽笑道:“妹妹在担心什么?别说本宫没什么心思去害人,就算本宫有心,也决不会用这等低劣的手段!”
我猛然抬头,连声道:“姐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阮心瑜望向远处,淡淡道:“本宫明白。你是担心本宫。我们身为女子,生来就被注定会被男子所左右。命运如何,由不得自己全然掌握。只不过,什么都可以交出去,唯独一颗心,要为自己保留。否则,伤得最深的,永远只是自己。”
我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向她看去。阮心瑜站在梅花树下,身影娉婷,面色沉静,贵不可言。她是那般从容自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她,也不能左右她的心。我忽然觉得自己居然还算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竟然连一个古代女子也不如!
当下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浅笑道:“姐姐今日一番金玉良言,让妹妹茅塞顿开。姐姐这般豁达开朗,胸襟宽广,真令妹妹自愧不如。”
阮心瑜笑道:“你这会儿嘴巴怎么就跟抹了蜜一样,这样的甜?”
我低头笑道:“妹妹是真心之言。不过妹妹也有一句话,想跟姐姐讲。不错,我们的确身为女子,有许多禁忌之事,身不由己。但是,我们也一样是人,既然是人,就和所有的男子一样,有七情六欲,有怨恨奢望。我们不是不能选择,我们也可以选。我,阮心璃,从现开始,这一辈子,只想选择为自己活着。如果……身边的人不信你,不爱你,不选择你,那么……我也可以一样不信他,不爱他,不选择他。我绝不会因为某些世俗之念,就囚禁自己的一生。我的心是自由的,也许现在我是没有办法选择什么,但总有一天,我的整个人,都是属于自由的。”
阮心瑜定定地看着我,我坚定地笑着,来到这个时空,仿佛总是被人牵着走,从今天开始,我再不是那个我,我只是我,原来的我。
她终于缓缓地笑了,上前握住我的手,道:“好妹妹,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因为你……马上就会明白,你要经历的是一场更难打的仗!”
[第二卷:第61章 揽权]
阮心瑜没有明白的说,什么是那一场更难打的仗,我没有追问,因为心里已经有新的目标,一切都无所畏惧。回了王府,东方汐不在府中。最近这一段日子,他变得异常地忙碌,总是有朝中官员来请他前去赴宴,彻夜不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时常几天看不到他的人影。
入冬之后,我已经不爱出门。每天午后,只是沿着王府里的小路慢慢地散步。按规定辅政王府前院的快意园,没有东方汐的吩咐,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的。因我是正妃,非烟只是侍妾,还算不得主子,因此在王府中,我是唯一的女主子。只除了快意园中的泽栖阁,别的地方对来说都可以随意进出。泽栖阁是东方汐的五房,也就是工作室,平日里除了他的贴身侍卫武玄、武吉和阁内的侍从周俊安以外,不准任何人进出。周俊安是周益安的弟弟,也是泽栖阁的主管,东方汐只要在泽栖阁中工作,他便会随侍在旁。
我连日无事,四下行走,渐渐地把王府中的地形的已经摸了个熟。府中除待卫以外,上上下下共有六十一人,也见得差不多。我恢复了周益安每日早上来我屋里汇报府中事的规矩,慢慢将王府中所有的事接管上手。不仅将各园各院的人登记在册,还将各人籍贯、家庭、特长、进府时间长短等等详细资料也一并记得清清楚楚。我深知,要管事,就必须先管好人,我挑了几个资历稍长,看上去还算是老实可靠的人,让他们分管各个园子,如今那些园子里都没有住人,但不能擅离职守,该配的人一个也不能缺。我真意园中有丫头十人,小厮四人,东方汐的快意园中有主管一人,丫头九人,小厮八人。我借口既然昭然来了我屋里,东方汐的屋里就少了一人,实为不妥,便将珏儿调去给他。其他各园,除了如烟阁有三个丫头,一个小厮以外,其它各园因没有住人,暂时就只派了一个管事,和两个打扫丫头。剩下的人全部收在周益安处留用。
我将王府内的大小权力渐渐地收到手中,周益安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在王府多年,是最懂得察颜观色的人,知道东方汐待我之心,虽然不如刚开始那么宠爱至极,却也是善待有加,因此事事都遵从我的决定。我慢慢地提高了碧叶在园子里的地位,找了个机会升她做了管事,昭然虽有些不服,但也无可奈何。东方汐得知我对王府的事已经越来越用心,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凡事都由我做主。
我主事之后,慢慢对快意园上了心。昭然走后,快意园里便是若织管事,若织比昭然略小,资色中等,却比昭然更为沉着平淡,进退得宜,每日安守本分,没有半点错处。珏儿初去跟着她,心中很是舍不得我,我知她心意,百般劝解,反复强调让她留在东方汐身边实更是为了我好。她于是收了心,专心呆在若织身边。她越来越懂得分析厉害,察颜观色,笼络人心,也不枉我细心栽培。
冬天的王府中四处萧索,各人各事,每日各施其职,却也相安无事。我每天上午在真意园听管家管事汇报工作,安排事宜,下午无事,便独自在府中散步。不知何时开始,我慢慢喜欢上了散步这件事,在缓慢的步行之中,仿佛思路才会越发地清晰。望着这一园子的冷清,我暗暗地下定决心,终有一天,我要摆脱这里的一切。
走得久了,便在一旁的小桥边歇歇。这座小桥真是名副其实的小桥,只有五米长,底下的流水也并不深,只是冷清。我无聊地绞着丝帕,一个不慎,居然将帕子掉入流水中,不由得一愣。那丝帕原是青荷绣的,她死后,我什么也没留下,只有这丝帕,用得习惯了,舍不得扔。当下急忙跑到桥下,想将那丝帕捞起来,却没留意到脚下一滑,居然一只脚踩进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冷一下子漫延开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王妃小心!”手臂已经被人拉住。
我转头一看,竟然是个穿着青衣的小丫头,生了一张小圆脸,有着讨喜笑容。我怔了怔,见那丝帕已经随着水流往前漂去,忙道:“快帮我把那丝帕捞起来。”
“是,王妃。”那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竟也不急着下水,只是四下里打量,跑到一旁拾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沿着那流水走了几步,轻轻一挑,丝帕被她挑了上来,只听她轻轻道:“王妃,帕子湿了呢,您的鞋也湿了,可要奴婢去请碧叶姐姐来?”
我细细地打量她,她年纪不大,最多不过十六、七岁,面色平静,却聪慧贴心,心中不由得一动,浅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园子的?”
她恭敬道:“奴婢绿冬,是恩意园的。”
我在脑子里慢慢地搜索,绿冬,好象是我进府后一个月才进的府,资历不长,但是手脚麻利,平日里最爱洁,打扫卫生最是利索。当下笑道:“嗯,我记得你。”
她讶异地抬起头望了我一眼,轻声道:“王妃记得奴婢?”
我笑了笑,道:“是啊,当初是周管家说你很能干,我才让你留在恩意园里当差。今天怎么在这儿?”
绿冬连忙道:“春芽姐姐吩咐我到厚意园去找琪儿姐姐借个鞋样儿,所以奴婢才会经过这儿,可巧就遇到王妃您……”
我似不在意道:“哦,你们园子里如今没有主子,你们倒是清闲得很。”
绿冬笑道:“是啊,前些日子春芽姐姐还说,趁着如今主子还没进园,我还可以清闲两天,过些日子等主子进了园子,可有得我们忙了。”
我略略一惊,见她一脸天真,仿佛煞有其事,不由得皱眉道:“你听谁说有主子要进你们园子?”
绿冬脸色一怔,见我似有不快,连忙低下头去,支吾道:“这个……奴婢也是听其他园子的姐姐们讲的,奴婢……”
我压下心头的不豫,放缓语气道:“你不用怕,你听说了什么,尽管说。”
绿冬偷偷地看了我两眼,见我好象并没有真的生气,方才轻声道:“奴婢只是听说,过不了多久,王爷要纳侧妃,我们园子里就会有新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