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话里不象有诈,林氏手中的饭碗叭地一下摔到地上,整个人抖得厉害,雪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我的四嫂,你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熊了呢?快挺住!拿了钱,先去借辆车,再找几个帮手,咱们赶紧去救命哪!”
“我……我……”林氏嘴唇一个劲儿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钱彩凤已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钱扬武也跟着呜呜的哭。钱灵犀吓傻了,不知所措呆在那儿。遇上熊了,怎么会遇上熊了?这可真是要命的事!
一向沉默寡言的钱扬威此时站了起来,红着眼圈,却不失冷静的道,“我上十二叔家借车,麻烦七婶你在这儿看着我娘。”
他说完就撒腿往外跑,这一下倒把钱灵犀给惊醒了。现在不要去管为什么遇上熊了,大家保持头脑清醒才最要紧!
她扑上前,挥舞着小胳膊使劲拍打了林氏两下,厉声叫唤,“娘!您醒一醒,快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姐,你就别哭了!这村里有没有大夫?要不要去请了人一起跟去?”
七婶颇为意外又有些赞赏的看了钱灵犀一眼,“大夫先不必了,你们七叔跟去的时候我给他拿了钱的,要请大夫他知道怎么办。不过,你们回头把钱还我就行。”
虽说邻里之间遇到这样大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但她也生怕吃了亏。不过能做到这样,于她而言,已经算很不错了。
“谢谢,谢谢啊。”林氏终于哆嗦着说出话来,却是手足冰凉,慌乱不已,“我……钱,我钱在哪儿?”
给妹妹叫醒的钱彩凤哭着去房里拿出今天买东西剩下的钱,林氏紧紧将钱袋子抓在手里,僵直着手脚往外走。
钱灵犀看她的样子很是不好,便跟钱彩凤商量,“我陪着娘去,姐姐你在家看好弟弟。行么?”
钱彩凤哭得稀里哗啦,说不出话来,却连连点头,示意自己可以。
很快,钱扬威请了十二叔赶着车来了,还有几个本家的叔叔伯伯们听说,也自发自动的过来帮忙了。他们毕竟是大人,想得周全,已经拿了一块竹床板,又准备了绳索扁担等物,要是钱文佑伤了筋骨的话,可以抬回来。
钱灵犀见此,赶紧又回屋抱了两床棉被出来,有这个垫着,也能舒服一些。
但人一多,车就慢,想走得快点,七婶便给劝退了,但钱灵犀坚持要去,他们见她一个小孩儿遇到这样大事不哭不闹,板着小脸一脸严肃的样子倒比大人还冷静,也就罢了。
十二叔的马车是用来拖粮食稻草的,当然没有篷,寒冬腊月的夜风冷得象冰在脸上刮过,大人们都瑟缩着缩成一团,钱灵犀就更受不了了。
带来的两床棉被已经铺开给大家取暖,但钱灵犀人小,和大人们共用时,总觉得四下里空荡荡的漏着风。她下意识的看了林氏一眼,却见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呆坐在那儿,似是全不知冷。
钱灵犀知她心里着急,不好打扰,只得把小手使劲往棉衣里袖了袖,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
忽地,旁边伸出一双手,钱扬威把妹妹的小身子整个抱进怀里,转了个身背着风坐。钱灵犀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很快就暖和了过来。
抬头看哥哥一眼,少年的脸在黑夜中显得分外肃穆,那乌黑的瞳仁显出一份别样的凝重,看着让人心疼。
钱灵犀伸出暖和过来的小手,反抓着哥哥冰凉的手,低头呵了口气,使劲给他揉搓着。
忽地,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她的后颈,滑进衣领,钱灵犀打了个哆嗦,钱扬威把她抱得更紧了。他的脸颊轻轻搁在钱灵犀的头上,兄妹二人在无言间,传递着寒夜里的脉脉温情。
谢天谢地!
钱文佑的情况比钱灵犀想象中好了许多,他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敷上了草药,隔壁的七叔正陪在身边。
虽然钱文佑人还在昏迷之中,但据之前请来的跌打大夫说,性命却是没有大碍的,连骨头也没伤到。只是被那黑熊挠了两把,很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听他这么一听,几个叔伯当即就准备抬人回去。
但钱灵犀却坚决反对,“这会子黑灯瞎火的,路上也不好走,不说摔了我爹,万一叔叔伯伯们崴了脚怎么办?况且咱们这一路过来,风有多大,大伙儿都是知道的。我爹虽性命无碍了,身上却伤得不轻,若是晚上惊了风着了凉,那岂不是要坏事?不如咱们歇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去吧。”
这是现代的基本医学常识,不管病人受了什么伤,但在最开头的一两天里,都是很忌讳移动的。
听她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各位叔伯,包括林氏都有些犹豫,毕竟现在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各种不便。
钱扬威此时站了出来,“各位叔叔伯伯,听我妹妹的吧。咱们就歇一夜,明儿天亮走,我家弟妹都还这么小,要是我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可怎么办?”
他这话虽不中听,却很实在。林氏听着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各位叔伯兄弟们,那咱就留一晚吧,回头我们当家的好了,我让孩子给大伙儿磕头。”
“咱们一家子说这些话干嘛?那就留下吧。”
钱灵犀松了口气,忙找林氏拿了钱,找那主人家要个火盆来取暖。
乡人淳朴,哪里肯要她的钱?听说他们要留下,不仅生个火盆,还烧了一大锅米汤给他们搪饥,但因条件所限,实在匀不出更多的地方和铺盖给他们歇息了。
一大群人只好挤在一间屋里,林氏守着钱文佑,大人们围坐一团,胡乱闲扯打发漫漫长夜。
钱扬威知道妹妹年纪小熬不住,早早的就给她占了个好位子铺上被子,让钱灵犀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