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今年三十三岁。
他的外貌与太子、沂王都不相同,可能是肖母,圆脸,身材微胖,个子不高,眼睛不大,眉毛微微往下耷拉,皮肤很白——比坐在旁边的康王妃还白一点,穿着亲王常服,看不出多少亲王威严,整个人十分和善可亲。
康王妃也是圆脸,与康王有点夫妻相,不过要端庄一些,也更显敦厚。
都坐定后,沂王先开口,解释了一下迟归的原因,康王很理解,连连点头:“应该的,寿宁侯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沂王道:“卒中。现在人救过来了,只是寿宁侯年纪大了,大夫说,恐怕今年冬天难熬。”
康王唏嘘:“寿宁侯快八十了吧?”
“八十三了。”
此时的人能过到这寿数,算极为长寿了。兰宜想起杨老爷来,他一跤跌下去,也得的是这个病,他还未到六十。
“难为你还记得。”康王感叹一声,“亏得有你,这京里的风气,太炎凉了些,侯爵之家竟寻不出一根得用的参。我们都隔得远,太子常在京里,也不说帮衬一下——”
“咳。”康王妃清了清嗓子。
康王收住话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又说错话了?罢了,幸好在五弟这里,五弟为人厚道,不会出去乱说的。”
兰宜:“……”
她怀疑这位王爷的感知有点问题,沂王,厚道?
她微微瞥了沂王一眼,只见他安之若素,丝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兄长对他的评价。
沂王只道:“四哥畅所欲言就是,这里没有外人。”
“是呢。”康王高兴起来,“我昨儿进宫觐见,宫里的气氛,可和当初大不相同了,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还是你这里松快些。”
他有种要将昨日憋住的话今天都说完的劲头,不等沂王接话,把沂王一打量,又道:“五弟,你长大了不少。”
沂王沉默片刻:“……我们上次碰面时,我已经二十岁了。”
哪还有什么长大之说。
“难道我要说你长老了?”康王笑起来,“父皇如今可不爱听这个字眼,我昨儿见父皇,说了一句老当益壮,父皇就说倦了,我告退出来,王妃提醒我,我才知道。五弟,后日就是圣寿了,你也注意些,别提这话。”
沂王随意点一点头:“我知道了。”
“我忘了,”康王却又轻轻一拍大腿,“你不是我,就算说了,父皇不一定计较。”
兰宜看见对面的康王妃将脸别去了一边,似不忍目睹。
她有点好笑,就康王这张嘴,难怪他受气,有些话心里想想罢了,他还当面直抒胸臆,但凡碰上心窄点的,谁不以为他有意泛酸挖苦。
她微偏了下头,便见沂王的面上闪过一丝讥色,但是有点奇怪,不像是对康王本人的,倒像是对他那句话里的……别的什么人。
那神色一闪而过,沂王已垂下眼帘:“四哥说笑了。你这些年在怀庆,应当过得不错。”
康王的封地在河南怀庆。
康王毫无所觉,喜滋滋地道:“那可不是,怀庆真是个好地方,好吃的东西多,气候也比京城宜人,要不是这次父皇召我,我都不想来。”
沂王声音变沉:“——四哥,你这话出去别说了。”
皇父做寿,召子孙们前来庆贺是给脸,他说不想来,像话吗。
康王恍然大悟:“哦,我又失言了。”
康王妃坐立难安地动了一下,眼神在不经意间跟兰宜对上,略显僵硬地笑了笑。
兰宜回以微笑,她不想让康王妃继续窘迫,低声叫过见素吩咐:“让善时再上两道点心来。”
康王家的二姑娘坐在末位上,不吭声地斯斯文文地用着点心,已经将一盘约五六块的杏仁奶酥都吃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