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的冬日安静而闲旷。
气候越冷,庄上的农活越少,人们都窝进了屋里,烤着柴火,说说闲话,做做杂事。
在这样的地方养伤,一切似乎也变得安宁,一场鹅毛般的大雪飘下来,那些暗涌交锋都被覆盖下去。
直到窦太监踏着残雪匆匆归来。
他这次离开了有近一个月,沂王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只是留下一处疤痕,孟医正想再配些祛疤的药膏,被沂王拒绝了。
“本王又不是小姑娘,留疤就留疤罢了。”
兰宜看出来他是根本没心思管那些,他专注在等窦太监的消息。
窦太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彭氏的儿子平安。
兰宜之前在王府见过这个孩子一回,天真聪慧,虽是奴仆之子,颇具内秀,这时挨在窦太监身边,却有点木呆呆的,额上多了块伤疤,窦太监叫他行礼,他跪下去不知道起来,还是窦太监将他拉了起来。
“他受了点惊吓。”窦太监解释。
平安不说话,他直直地看向桌上摆着的一盘糕点,肚子咕噜噜地,发出一阵饥饿奏鸣。
兰宜示意见素,见素便走过去,把他领到一边去用糕点。
平安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咽吃起来很香。
兰宜瞧着,觉得问题应该不大,见素怕他噎着,给他递茶水,他知道接过去喝,喝时也没有洒出来。
沂王也观察了一阵,之后,收回目光,问窦太监:“怎么回事?”
“老奴奉王爷命——”
窦太监便说起来,原来一个月前他快速赶回青州,回到沂王府,只见王府内外井井有条,沂王留下的人手很堪使用,小王爷被彭氏精心照顾着,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留守青州长了,小王爷的心情开始低落烦躁,彭氏为此有些紧张。
窦太监回去的恰是时候,告诉他沂王是因伤才不能回来,小王爷方放开心怀,也很关心沂王伤势,托窦太监替他带来些关切话语。
窦太监学了,又将小王爷写的一封书信呈交沂王,再道:“之后,老奴又去府里的各项产业上转了转。”
一切也都正常。
沂王在京越久,说明圣眷越好,底下人跟着颜面有光,三四个月不长不短,还没有谁这点时间就耐不住,想要生起事来。
于是窦太监回到了王府,准备在王府坐镇一段时日,守着小王爷兼探查张怀行踪。没两天,红丝石矿洞来报,说有个奇怪的人在矿洞周围转悠,穿得像是普通乡民,但脸和手都白嫩嫩的,吃东西时也挑三拣四,分明是少爷模样,还变着法和矿工搭话,不知到底想做什么。
窦太监心中一凛,立时便知道那十有八九就是张怀,没想到他到了青州不在城里,竟把脑筋动到城外矿洞去了。
“老奴猜想,他可能是叫王爷打过一回,畏惧王爷威严,不敢进城,”窦太监道,“但又要敷衍差事,所以才在城外瞎转。”
沂王颔首。
城外矿洞所出产的红丝石就是制作红丝砚的主材,他许多年前见到一个小道士拿着块红石头玩耍,小道士并不懂事,只是觉得石头颜色鲜亮,他认出来后,在山中苦寻数月,找到矿地,之后制成砚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
这处产业光明正大,寻的矿工多是附近山下的乡民,里外都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勾当,本来不怕人去查探。
但窦太监的脸色隐隐地有些凝重。
兰宜看了眼一旁还在吃糕点的平安,猜到了些许。
彭氏出困来拜谢她时,说她的丈夫孩子到别处当差,要重新学一学规矩,这个别处,原来是在矿上。
所谓“当差”,性质可能更近于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