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在道:“烦你上去说一声,卢三在来……”话还未毕,楼梯口已探下头来道:“卢兄请上来!”卢三在一见招呼自己的人,正是惩治王阎见那少年人,心中大喜,只说得一句:“我找你们很久了!”就急步登楼。
于志敏吩咐夥计送上一份食具,替卢三在斟上一杯酒,然后问道:“不知卢兄有何指教?”
卢三在先不答于志敏的话,正容道:“卢某世居此地,平生好客,所以颇有所闻,今天看到小侠的行径,颇似传说中那位小侠,因为事关重大,尚望小侠将台甫见告,以免有乖误之处,卢某这一点苦衷,并请见谅!”
于志敏在处理王阎见那件事时,已看出卢三在是一个正义感的人物,现在听说是因有要事而来,不由得和王紫霜互看一眼,道:“有劳下问,小弟叫做龙卷风……”指著王紫霜道:“她是我的同门师妹,叫做穆然化……”
卢三在惊呼一声道:“穆女侠倒没有听说过,惟有龙小侠确是传说的那人,现在赤身魔教总管处已下令全国各处,找龙小侠的踪迹,悬赏黄金千两作为杀害小侠的酬金,小侠知道这事了么?”
王紫霜望著于志敏微笑道:“这一来,你快变成小姐了!以后我可要叫你做妹妹,或是叫姐姐!”
于志敏愕然道:“你这话怎么讲?”
王紫霜吃吃笑道:“人家常说千金小姐,你现在已值千金了,不是小姐倒是什么?害得卢三在也笑了起来。”
于志敏笑了一阵,纔慨然道:“赤身魔教和罗刹鬼教找我,本来是在意中,却想不到我这颗小头颅,竟值得千两黄金,这真是匪夷所思了。卢兄传信的盛情,自当铭感,但小弟行踪飘忽,并不怕他们,因为他们一下子集中不了那么多高手,要是仅有三几个高手,也济不了什么事。再过三几年,小弟把切身大事办完了,魔教中人纵然不找我,我也要找到他那冈底斯山去,甚至于找到寒冰谷去,如果卢兄知道赤身教的详情,说了出来,小弟自当洗耳恭听。”
卢三在老老实实地把赤身教的情形,尽所知的说了,还把赤身教在附近活动的情形,详详细细地绘图说明。于志敏把重要的地方,一一记在心里,沉吟半晌道:“卢兄现在已是身居虎穴,而且今天公开漫骂亦身魔教,难免当场不被魔教中人听去,不知卢兄是否已筹善策?”卢三在略为沉吟道:“小弟早有迁地为良的念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再过几天也想一走了之哩!”三人轻松愉快地,吃了个多时辰,纔分手离去。
虽然当时距离和王阎见约会的时刻,还有个把时辰,但是,当夜月色如银,夜凉如水,美景当前,谁肯放过?于、王两人也不即回客栈,反而缓步走出东门。这时,两人都靠得很近,在那蛟月清光之下,一个闻到健男的气息,一个却嗅到少女的幽香。彼此都静静地欣赏,谁也不肯说话,好像一说话,就要失去那迷人的气味似的,默默无言地在白昼打闹的那片广场转著、溜著,也不知绕了多少圈子。王紫霜终于忍不住了,缓下脚步道:“敏哥!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为什么不说呀?说呀!”
于志敏不防到她竟有此一问,虽然自己确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只好嚅嚅道:“霜妹!你叫我怎样说,说些什么呢?”
王紫霜娇嗔道:“管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这时,两人又已走到一棵大树的底下,于志敏微吁了一声,趁机往树根上一坐道:“霜妹!坐下再说罢!”
王紫霜傍著于志敏坐下,又连声催促快说。于志敏原已打好一肚皮的草稿,被她这么一催,又都丢往九霄云外去了,苦笑一声道:“你让我打起草稿来吧,刚纔打好的草稿已经给你弄丢了!”王紫霜嗔道:“叫你说话还要打草稿?”于志敏笑道:“对别人说话不打草稿可行,对你可不行,尤其是要说的这几句更不行!”王紫霜被他搞得糊涂了,张大一双秀目盯在于志敏的脸上,天真地说一句:“赶快起稿!”
于志敏“唯唯!”一笑道:“打好了!”接著道:“照卢三在今天说的那些话看来,我们已经进入赤身教的势力圈里头,前途的祸患,多著哩!”故意停了一停。
王紫霜嘟起小嘴道:“我纔不怕哩!凭手上这枝宝剑,不杀他一个逃之夭夭纔怪。今天吃饭的时候,你还嘴硬,现在你难道又怕了?”
于志敏笑道:“我也不怕,但我却有另外的理由!”
“什么另外的理由?”王紫霜急问著。
于志敏正容道:“你还记不记得酒中仙转述的遗偈?”王紫霜奇道:“你问这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于志敏道:“那遗偈关系你我终生的幸福和事业,怎说是无关紧要?到底你记不记得?”
王紫霜笑道:“有什么不记得,是不是‘琼海蛟腾,寒冰谷破,天南剑合,赤气澄清。’十六个字?”
于志敏笑道:“你记是记得了,试解释出来听听!”
王紫霜微愠道:“难道你要考我不成?这有什么难解?你洗耳恭听著罢!”接著道:
“琼海蛟腾,玄冰谷破,这八个字是说,你们离开琼崖之后,就像蛟龙腾空一般地矫健,必然可以摧毁万恶总汇的玄冰谷。天南剑合,赤气澄清,这八个字是说,你我这两枝剑一合……呀!呸!你坏!你坏!我不来了!”这时纔是知道于志敏打的草稿,就要引诱她说出心底的话,虽然感于个郎用心良苦,并证实了下山的时候,恩师对自己所说的,半点也不错;但是,个郎兀也太坏,他自己明明是存心已久,偏不肯说,却要用计使自己亲口说出。
那能不又羞又喜又恨,而低下头去?
但是,王紫霜这一低头,恰巧俯到志敏的胸前,一阵发香,冲进脑门,于志敏情不自禁地俯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轻轻吟道:“霜妹!人若分飞,剑岂能合?这句话我在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
王紫霜狠狠地在他腿上拧了一把,嗔道:“都是你!”于志敏“唷!”了一声,趁机倒下。正是:“心中无限意,尽在不言中。”惟有天上的月儿,斜照在树根上的青年人,并且展开她柔和的笑脸,欣赏她自己的杰作。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远处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惊醒了这一对初恋的娇客。王紫霜悄悄地推了于志敏一把,小声道:“来的人倒是不少哩!”于志敏听一听那脚步声,笑道:
“人是有二十几个,只是没有半个高手,而且都是些无谋的鲁夫,我们理他做甚么?”王紫霜道:“还想赖著不起来哩!给人家看到了像什么话?”在他的腰间捏上一把,于志敏纔嘻嘻一笑,跃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