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阴沉着脸想,孔雪儿这死女人,倒挺会享受的。
而且儿子都这么大了,又向着他父母,不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就是跟自己不亲。
其实李老太根本就没有帮任何一个儿媳妇带过孩子,就是大房的娃她也不带。
只要听到小孩尿了拉了,她都大皱其眉,无动于衷。
她都不记得她自己的娃是怎么带大的,那时老宅还有下人,还没有穷到现在的地步。
她嫁到李家时,李家还有四千多亩良田,就在她婆婆手上被一点一点卖掉了。
她的婆婆好吃懒做,宅子里仆从一堆,管家一点点蚕食着主人家的一切,到了她当家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了两百多亩田,三百多亩地。
等她的大儿子快娶妻了,家里的田就更少了,然后仆从都被卖掉,她将娘家侄女给大儿子娶回来当了厨娘。
她的大半生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年轻的时候跟着那个懒婆婆一起懒,现在还要每天煮一下自己和老头子的一日三餐,已经是很辛苦了。
其实当年地主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一年四季不挨饿,吃的却不怎么好。
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顿顿大鱼大肉。
每年野菜漫山遍野的季节,长辈会逼着孩子们吃野菜,就像是一个仪式,整个季节都在吃野菜焖饭。
放一点盐花花,油放的特别少,顿顿咸菜配野菜焊饭。
反而是仆从们一顿顿的大鱼大肉。
她做新媳妇的时候也不理解,但公公婆婆道:“下人们整天干活,累得七死八活,不吃点油水使不出力气。你们整天待在家里,能吃饱就不错了,三分饥和寒,才能养出好身体……”
这鬼逻辑,才害得祖宗的家业很快被一大帮仆从吃垮了,人家连吃带拿,恶奴欺主,都在外面买了房子买了地,只有主人家一天天日落西山……
真是造孽呀!等看出这一切,他们自己都差点成为奴仆了。
阿宝在白泥楼里听着阿娘不屑一顾的讲起了祖宅的败落史:“反正我跟你阿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穷了,虽然比村子里的人稍微好一点,却不怎么吃得上肉,我们回来了七天他们都没有买过一次肉。
街就在旁边,卖肉的就在斜对面,要是住在深山老林不买还说得过去,就住在街面上,整天白菜萝卜的,要不就是蒜苗炒地蛋。
蒜苗也舍不得拨,只掐叶子回来吃。
老太婆倒是天天顿顿有鸡蛋,但就是个鸡蛋有什么好吃的,我娘家早些年鸡和鸡蛋都是下人菜,婢子们都不爱吃的。
就这样你阿奶还一副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嘴脸,我这一辈子都没见她笑过,那张脸像被雷烫过似的,整天不会动。”
阿宝疑惑道:“原来李家早年也阔过啊,所以才住得起那样的大房子!现在那房子怕是能卖万把两银子,青砖石墙也没一处坏的。”
孔雪儿笑道:“是啊,石脚拿的也高,就是山上的青石太多,青石石脚拿到了一楼,所以这样的楼房耐久,不容易坏掉,搁两三百年也能住人。
也是你们争气,让我和你阿爹过上了如今的好日子,不然我们要是还住在牛棚里,再看着他们现在把大房子租出去,你爹可能也会忍不住打上门去。凭啥,大房就能宽房广厦?”
阿宝无声的笑了起来,家里的明前茶卖了,今年卖得八千多两银子,留下来的也足够走亲访友的。
一个大宅院算什么,也就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