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高楼矗立的钢筋水泥丛林,一片残垣断壁,被猩红月光勾勒出狰狞的粗黑线条。
市区西郊,黑暗中的寂静,简直连空气都令人窒息。
三十几辆军用吉普车队正在夜色掩护下全速撤退,没开车灯,车窗紧闭。队员们神色紧绷着死死抓住车内把手,焦灼空气中只留下车轮飞驰而过的躁动声。
撕裂寂静的,是突然从黑暗中如潮水般涌出来的活尸群。它们三三两两地,快速汇集成了密密麻麻数百只尸头,宛如失控的兽潮挣脱牢笼束缚。尸群里掺杂着野摩托的轰鸣声,沿着车队驰离的方向,一路怪声呼嗬,疯癫狂笑着迅猛追逐。
市中心广场上,白骨交错堆积成山,篝火熊熊。
五男两女像惊惧交加的腊肉,被排成一排倒挂在秋千架上,筛糠般战栗着不停求饶。
五六十只活尸,正四五成群分享着地上还新鲜的人类尸体。
活尸们一边侮辱撕咬吞咽血肉,一边癫狂地用布满眼睛的黑色瞳仁贪婪扫视还活的猎物。听不懂的胡乱喊叫中,偶尔还掺杂着人类的污言秽语。
死亡统治着这座被早已被人类抛弃的城市,肆无忌惮释放着对整个世界的恶意。
广场正对面大厦,五楼露台的阴暗角落里。
西柚惊惧地收回视线,压住喉间翻涌的腥咸,本能将身体死死抵在露台边缘。
狗啃式寸头,刀疤纵横的脸蛋,干裂的唇瓣,只剩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兴奋又绝望着。身下,那诡异扭曲的小腿几近反折,渗透布料还在不停滴落的温热血液,在血色月光下黑乎乎蜿蜒一地。
摔到这个位置,这个时间,被活尸中的追踪者发现,是迟早的事儿。
只不过,她宁愿死,也不想落在活尸手里。
西柚忍着痛,把虚弱的身子稍微坐正了些。先是把双手反复地在补丁衣服上蹭了蹭,接着又仔细打理那不成型的皱巴巴袖口,最后才慎重掏出了紧贴胸口的银色吊坠。
缓缓打开,四张灿烂至极的笑脸就这样毫不设防地闯入了眼帘。
西柚眷恋地看着看着就湿了眼眶,不由紧攥手心最后一发子弹,酸着鼻子又释然笑了。
十年了,今夜她终于杀了她一直想千刀万剐的人。
虽然现在她也要死了,但她高兴。
……
一声枪响过后,西柚蓦然睁开了双眼。
恍惚间,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活尸们蜂拥着冲上大厦,兴奋喊叫着撞击五楼防火门。
嘶,手枪哑火了吗,为什么太阳穴感觉不到痛?
好安静,但这里不是露台!
身下软绵绵的,甚至,好痒!
漫长的三十秒一过,西柚面容扭曲地回过神来。
恶不恶心,到底是谁在口水滴答地闻她的臭脚丫子?
昏暗的夜灯下,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身影捧着两只瓷白小脚,像猪一样吃食一样,呲呲溜溜的正起劲。
西柚抓起床头厚重的玻璃花瓶就掷了过去,滚你丫的!
砰的一声闷响,男人晃着白眼儿毫无声息地瘫翻滚下了床。
西柚迅速起身绕到床尾,试探着猛踢了那人两脚,这才低下身去翻看男人的脸。
哦豁,妈蛋,曹文东!
她惊的猛地缩回手大步倒退,怎么又是这个狗东西,还是初期pLUS肥胖版的。
西柚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镇定整理思绪。
稍稍调亮床头灯,葱白手指捏着湿巾细细擦拭身体,从指尖到脚趾缝儿。
匪夷所思,她重生了!
最后那一枪,把她的灵魂给崩回来了。
重回到这个令她恶心的夜晚,恶心的男人,恶心的女人。
真是郁闷呀,回到法治社会,大仇得报的快乐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