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你为什么竟不放过她?不过是偶然看到她,觉得她漂亮,就招了她去……”他声音渐渐嘶哑,竟说不下去了。duo
苏良嘶声叫:“她从你宫里抬出来时,身上没有一寸完整的地方,就这样,用破席子一裹,直接从宫里的角门扔出去,没有人问一句,就因为她只是个下贱的宫女,可是,我们虽然是人下人,也一样有血有肉,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命,就算满皇宫这么多人,没有人替她哭一声,满天下这么多人,没有人敢鸣一句不平,我们两个你们眼中的玩物,却非要杀了你,替她报仇不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有什么不敢做。”
苏良用力咬着唇,咬到鲜血直流,却浑若不觉:“我们杀你不成,原是只想一死的,可是,你却开始玩另一个游戏,让我们学武,看我们一次次刺杀你失败,你装出改过自新的样子,装出好人的样子。我们真蠢,竟真的开始相信你,开始犹豫……”
他愤怒得全身发抖,恨不得冲上来撕烂了容若,却又没有力气,只得用仅有的软弱力量,把头直往地上撞:“可是你今天总算又露出真面目了,又是一个女子被叫进内殿,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死得无声无息。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就一定要这样,以逼死弱女子为乐吗?”
赵仪惨笑着说:“我们是没有耐心等机会,我们不敢再等,因为不忍心再看别的人被你这样无动于衷地害死,就算再冒险、再拚命,我们也要试一次。杀不了你,是苍天没有长眼睛,我们也都认命了,你就不要再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看着恶心。”
楚韵如听他二人轮番说话,只觉惊心动魄,忍不住为容若辩白:“小绢的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是……”
容若一把抓住楚韵如的手,用力一捏,楚韵如一怔,停住话头。
容若笑着拍拍手:“难得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却是为别人不平,为了报别人的仇而锐身赴难,这倒有些侠气了,我喜欢得很,可见我终是没看错人的。”
楚韵如又急又气,不赞同地叫:“圣上!”
容若笑着摇头,目光坚定。小绢的事,实在不宜闹大,更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万一又惹出某些人跑来杀人灭口,知情人都一样会有危险。
楚韵如身分高贵,相对要安全一些,苏良、赵仪在某些人眼中,性命还不是如同蚂蚁一般。
楚韵如看他神情,多多少少明白了他的心意和顾虑,微叹一声:
“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思了,这两人确是可怜,也实有可敬之处。皇上要给他们一条生路,也是应当的,不如就此放出宫去算了,留在身边,总是祸患。”
“我是要放他们出去的,但不是现在。”容若微笑:“现在,我若放他们出去,他们也得不回自由生活。他们从八岁被买进宫,从来只学过如何当个玩物,完全不懂怎样独立在世间活下去。他们年纪小,力气不足,又没有任何足以糊口的才能,只怕最后,还是会沦为其他人的玩物。”
“陛下,可以赐他们粮田金银……”
“纵有粮田金银,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又有什么办法去保护这些财产。你也知道,我这个皇帝没有多大权力的,外头不知多少人权大势大,不将我放在眼里。
他们在宫中,我还护得住,若是出了宫,还不知被什么人捉了去,逼问皇帝的私隐。所以,我要他们在这里先学会保护自己的本领,可以独立生存,才放他们离开。
”容若淡淡道来,语意诚恳。
楚韵如深深动容,良久,才低声道:“陛下如此苦心,只怕他们不能领会。”
容若失笑,淡淡道:“我做这些,只为我自己高兴,又管他们明不明白,领不领会。”
楚韵如垂首屈膝施了一礼,诚心诚意地道:“陛下仁爱天下,思虑周全,宽待子民,臣妾万万不如。”
容若笑着扶她:“这是说什么话,我只是觉得以前做的错事太多,想要稍赎前非罢了。”
楚韵如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臣妾听他们说话,又见陛下行事,实在难以把以前那些事和现在的陛下想在一处,总觉得,那像是另一个人做的一般。”
容若微微一震,想不到楚韵如感觉如此敏锐,这个女子和自己相处交谈只是很短的时间,却似乎比这么久以来,日日出现在身旁的苏良、赵仪更清晰地把握到事情的真相。
但他立刻笑了起来:“不错,那的确是另一个人做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就当我自那次落水之后,已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全新的人吧!”
楚韵如欲言又止,只得默然。
容若回头冲性德说:“带他们出去吧!”又望向苏良、赵仪:
“我说的话,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也并不在乎你们信不信。小绢的死另有内情,不过,你们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让我告诉你们真相,想报仇也好,想让自己更强大也好,你们就慢慢努力吧!我等着你们让我刮目相看。”
性德点点头,上前一手一个拉起了苏良、赵仪。两人觉得一股奇特的力量自他手上传过来,立刻有了力气,站立走路都不成问题,但想要扑出去攻击别人,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只是,他们明显也被容若方才的那一番话说得头脑发晕,震得脸色发懵,竟是毫不挣扎地跟着性德出去了。
楚韵如秀眉微蹙,垂首无语,似是受容若一番作为震撼太深,竟仍在深思。容若笑着想与她打趣几句,却听见外头一叠声报了进来。
“摄政王驾到!”
容若不想楚韵如卷进斗争:“你先回甘泉宫去。”
楚韵如见他神色肃然,心知事非寻常,竟是摇首拒命:“夫妻一体,皇上要臣妾往何处去?”
容若一怔,想要再劝,却见楚韵如微微一笑,带着不可动摇的温柔与坚决。他暗叹一声,知是劝不了这性子刚强的皇后,只得作罢,扬声道:“请!”
萧逸走进大殿,这一次,没有人敢把打开了的殿门再度关上。
萧逸仍然没换正式的官服,依然是一袭青衫。宫中太监、侍卫个个穿一身亮晃晃明灿灿的服饰,但他就那么含笑站在殿前,便再没有人可以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萧逸徐步走进殿中,身边只带了两个看似平常的随从,全留在殿外,并未进入。
殿外的太监们,尤其是皇太后宫中调来的人,个个神色紧张,宫女们人人低头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