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皇帝话里的硬气也没了,就放下戒心说:“那就有劳皇上了。”
皇帝摆摆手,说:“按说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情,就算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什么立场来过问。只是我听老五说,这回你们两个闹别扭完全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这又何苦呢,那个苏雪奇,我们赵家欠她一个人情,老四给她买座宅子,也是替我们赵家还她人情,我想四弟妇你以后就不要再追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李氏听皇帝提起苏雪奇,心中的不快又涌了上来,但是想了想,皇帝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脸上的愠怒之情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皇帝看在眼里,继续说:“老四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如今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搞得你们夫妇离心离德,不是让不知道的人说四弟妇你做人不明白道理吗?再说,天这么冷,老四病得不轻,作为枕边人,你不心疼吗?”
皇帝一席话说得李氏心中一惊,说:“王爷他病得很厉害吗?”
皇帝一看,目的达到了,就说:“厉不厉害,你自己去看看吧。天黑了,我回去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们。”说完站了起来。
李氏看皇帝站起来要走,心里没开始那么抗拒了,说:“那三哥你慢走吧。我就不送你了,我要去看看王爷。”
李氏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皇帝的话说进了她的心里,她去看了赵元份,人瘦了一圈,立刻又心疼起来。李氏喊下人过来骂道:“猪油蒙了心的东西,天这么冷,你们也不知道给王爷的寝室添火加衣服,你们想冻死王爷吗?”
下人们吓得不敢出声,生怕李氏一生气打他们一顿。
李氏看着更加生气,说:“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把王爷大毛的衣服找出来,赶紧进宫去把御医叫来给王爷看脉。”
下人们得了吩咐,赶紧小跑着散了。
赵元杰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可是他心里的郁结却越来越深重。李氏自皇帝去后,对赵元杰也算照顾得很好,可是赵元杰再看李氏,心情却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李氏焉能感觉不到赵元份和她之间生出的隔膜,开始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赵元份对她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李氏渐渐受不住了,慢慢又摔打起来。
赵元份见李氏故态复萌,只是叹气,要么别过脸去念《金刚经》。
李氏生气,拿话撩拨赵元份,赵元份又不理她,只好拿下人出气,保和宫三天两头有人挨打。
十二月乙卯,皇帝再次来到保和宫来看赵元份。李氏黑着一副脸,见到皇帝礼也没一个,说:“你自己去看吧,我先声明,我可没虐待他。”
皇帝知道事情没朝他设定的方向发展,还没见到人,也不好说什么,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去看赵元份。
赵元份正在书房抄经,人还是瘦,只是精神好了些。
赵元份见皇帝来了,忙起身给皇帝行礼。皇帝忙拦住说:“你又来了,不是说了么,自己兄弟,在家里这些俗礼都免了。”说完,皇帝向一边的椅子上坐了,说:“没事也出去走动走动,别整天闷在屋子里。”
赵元份双手合什,说:“我不闷。我现在心灵一片澄明,看到世间一切都是波若。你看我今日觉得我是在受苦,在我自己则是在忍辱修行。只要我参透这眷属般若,我便可以大彻大悟,‘不着三界,徒劳八风’。”
皇帝没想到赵元份说出这些话来,说:“老四,你看佛经我不拦你,可是你也不要被禅门拐走啊。凡事过犹不及,大理段氏一门好释,我听说他们的皇帝动辄轻弃江山社稷。老四你可不要学他们啊。”
赵元份平静地说:“我真羡慕他们,可以了无牵挂。”
皇帝正色说:“老四,人活着就是因为有牵挂,才有劲头。佛家那些教人向空的东西到底不如道家总还有点人间烟火气。”
赵元份笑道:“三哥,你这个说法倒挺新鲜的,道家教人修仙飞升,人人都知道是教人出世的,三哥你却说道家有烟火气。”
皇帝笑了,说:“老四,这你就不懂了,道家说是炼丹修仙,但出发点是自私的。长生不老、不死仙丹,说到底是在执著着今世,要飞升正是因为还眷恋着红尘。佛家就不一样了,佛家说四大皆空,让你谨记前世、今世和未来世,让人看淡一切,彻底出世。相比较来说,你说哪个更消极一点呢?”
赵元份说:“三哥,我说不过你。但目前佛能救我,仙救不了。”
皇帝说:“这么说你打算从今以后放下一切了?”
赵元份说:“是。”
皇帝说:“也能放下四弟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