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杰仿佛醒转过来,使劲护住孩子的身体,说什么也不让卫氏把孩子抱走。
卫氏眼泪下来了,带着哭腔说:“王爷,我知道你舍不得。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啊。或许是我们和他的缘分就只有这么多,王爷你就宽心点吧。”
赵元杰听了卫氏的话,掉下一串泪来。赵元杰噎着喉咙说:“两年前墨儿走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墨儿、和允中,还有允和的缘分都这么短?老天爷能让我们成为父子、父女,就证明我和他们今生有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血脉相融的缘份却都这么短?为什么?我自问生平没做过什么丧德败行之事,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赵元份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流得到处都是。
卫氏上前拿丝巾给赵元杰擦了擦,然后搂住哭得几乎要抽过去的赵元杰好一会。等到赵元杰稍稍平复了些,卫氏轻轻地把孩子从赵元杰的怀中抱过来,转身要走。
赵元杰哭道:“让我再看他一眼。”
卫氏泫然欲泣,说:“王爷,还是别看了,徒增伤心而已。我抱去给红玉看一眼,就让乳母给允中穿寿衣。”
赵元杰一手捂住脸,一手摆了摆,卫氏抱着孩子走了。
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三。允中的死,对赵元杰的打击比上两次丧子之痛还要大。赵元杰眼睛里的光辉迅速地黯淡了下去,人也消沉了很多。红玉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作为母亲,受的打击不在赵元杰之下。
景和宫又一次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
三岁的莒儿还不怎么懂事,但也知道家里出了事,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生怕惹到娘亲,生怕看到娘亲掉眼泪。
莒儿这么懂事,赵元杰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没有了允中,他不能再失去莒儿。赵元杰把莒儿紧紧地揽在怀里,像是抓住自己的生命一样。
红玉也一样,墨儿死了,允中死了,一个母亲不能第三次失去自己的孩子了。红玉想着死去的墨儿和允中,拥着莒儿,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莒儿懵懵懂懂地伸手给红玉擦眼泪,红玉哭得更厉害了。
卫氏成了景和宫的顶梁柱,一会儿吩咐下人给赵元杰和红玉炖补品调养身体,一会儿又叫下人多多运些冰块送到屋里降暑,一会儿又跑来安慰安慰赵元杰,开解开解红玉,一会儿又看顾着乳母和下人照顾莒儿吃东西。
有一天,卫氏来回地奔走,不小心被裙子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赵元杰看在眼里,慢慢走过去,把卫氏扶起来,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如果你再垮了,咱们景和宫就没人撑着了。”
卫氏站起身,坚定地看着赵元杰说:“王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求别的,只要王爷你早日振作起来,只要有王爷,景和宫什么时候都垮不了。”
赵元杰看着发妻卫氏不出话来,妻贤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就在赵元杰感怀妻子的贤惠,莒儿的乳母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张脸煞白煞白地说:“小郡主她……她……”
赵元杰的心猛地一沉,站起来急切地问:“莒儿她怎么了?”
乳母突然哭了出来,说:“小郡主她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赵元杰一听,急了,说:“莒儿她怎么样?她现在在哪儿?”一边问,一边就往外走。
卫氏赶紧跟上赵元杰,说:“王爷你先别急。月娘,我问你,小郡主她到底怎么样了?”
乳母跟在后面,哭着说:“几个丫头都吓坏了,还是其中一个壮着胆子来找我……”
卫氏一跺脚说:“我问你小郡主她现在怎么样了?”
乳母说:“王妃,小郡主她……她恐怕……”
赵元份虽然走在前面,但月娘的话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进了他的耳中。赵元份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卫氏赶紧上前扶住赵元杰,说:“王爷,你小心啊。”
赵元杰踉踉跄跄地来到毓秀苑。秋千架下,几个宫婢正在小声地哭,他的女儿静静地躺在一边的草地上。
赵元杰眼前又是一黑,一口热血涌上喉头。
莒儿死了,从秋千上摔了下来,扭断了脖子。
赵元杰抱着莒儿,坐在草地上,像坐化了一样。
卫氏盘问宫婢莒儿是怎么出的事,查察的结果是,绑秋千的绳子太久没有换过了,突然从中间断了,正在荡秋千的莒儿高高地从秋千上飞了出去,摔断了脖子。
卫氏正在挨个责骂下人,红玉披散着头发就冲了过来。
红玉一看见莒儿的尸体,就哭着扑了上去。孩子的身体已经冷了,嘴角的血也凝固了。红玉哀声嚎哭,声音凄厉有如鬼魅。时隔一个月,一个母亲又失去了一个孩子,红玉知彻底崩溃了。
红玉抱着莒儿的尸体,放声嚎哭,三天三夜,泪尽血干,鬓角的头发也哭得白了。
红玉哭了多长时间,他就枯坐了多长时间。赵元杰的心也哭得干了。允中的死已经耗去了赵元杰半条命,如今莒儿又死了,赵元杰的三魂七魄跟着去了七成半,剩下那两成半强支着他的肉身还活着。
卫氏这次无论说什么,赵元杰都不作反应了。卫氏没了办法,只好去找皇帝。
皇帝正在忙着朝廷和李继迁之间的战争,虽然心疼弟弟,却实在抽不出身来。皇帝对卫氏说:“你去找找四弟吧。四弟和五弟感情最好,让四弟安慰安慰五弟。”
卫氏便又去找赵元份。
赵元份立即去景和宫看赵元杰。赵元杰一见赵元份,抱住赵元份放声大哭。赵元份也跟着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