甥舅两个吵到翻脸,作为主要肇因,贾珍再也装不下去痴傻,只得有气无力“回神”过来,对着林黛玉摆了摆手:
“我又不曾真的要杀人,不过一时气愤,出手重了些。二老爷相信我不会做犯法的事,才没有出声阻止而已。
“妹妹既然蒙二老爷养育那么多年,当存一份孝敬之心,委实不必在这种诛心之论上,如此咄咄逼人。”
几句话连消带打,竟然瞬间便抹煞了黛玉营造出的肃杀气氛,众人竟全都面露赞同地看向黛玉。
连江永都面带惊奇上下打量贾珍,满脸写着“刮目相看”四个字。
唯有林黛玉,微微笑了笑,看着坐在地上的贾珍,亲切地问:“珍大哥哥,不装傻了?那就说说吧,人家手里的那张纸是怎么回事?”
贾珍怔住,一脸迷茫。
“我和我亲舅舅的事儿,我们再怎么吵,都不与你相干。你有拿着我舅舅给我扣黑锅的,不如先把这个姑娘的事儿撕攞干净!
“毕竟,我听管家说了,她是当着街上的百姓,举着‘宁国府还我公道’的白布,砸进我林府的门来的。
“而且,听说她还当着刚才你们一处吃酒看戏的众人,也就是北静王府的长史、齐国公的次孙、定城侯的公子、神武将军家的独子、薛家的大公子,哦,还有那一戏台的戏子——
“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嚷出来了!珍大哥哥,那些事情,我不用重复了吧?委实太脏,我也说不出口。
“所以我就问您一句,您认不认?”
贾珍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林黛玉。只见她嘴角含笑,双手扶膝,竟还向自己微微歪了头欠了身子,就仿佛怕听不清自己回话一般!
这一副饶有兴趣、镇定自若的样子,连半分羞涩脸红都不见,绝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事的十四岁少女的模样!
如此一想,贾珍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眯起了眼,甚至还笑了笑:“林姑娘,我若不认,你能把我怎么样?”
林黛玉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太过兴奋露了馅儿,也跟着笑了笑,放松地往椅子深处坐了坐:
“我做什么要把你怎么样?我自是站在你这边!”
顿一顿,朝早已被晴雯一针扎醒的尤三姐抬了抬下巴,“只是此女太过可恶,竟然诬陷朝廷勋爵、三品将军!这还了得?我必要送她去官府!并禀报陶监,上达天听!
“一个小小的庄头之女,竟敢以自己的性命名节做赌,陷害百年世家!她究竟凭的是什么?必是背后有人指使!三木之下,管教她吐露实情!”
黛玉朝着贾珍莞尔一笑:“到时候,把他们这一伙人一网打尽!也好还珍大哥哥一个清白!也还我这林宅一个干净!”
“你想报官?”贾珍目露凶光,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林黛玉丝毫不怯,直视着他挑眉问道:“不然呢?她是良籍,我不报官,如何惩治她这‘恶意诬陷’?
“你难道还能强行禁锢、打杀了她不成?那岂不是坐实了她‘诬告’你的款项?”
贾珍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睥睨黛玉,半晌,咬着牙问了一句出来:“你想要什么?”
黛玉笑了笑,低头问尤三姐:“你想要什么?”
尤三姐听着他们唇枪舌剑,早已呆住。她无比敬佩地看着林黛玉,在晴雯怀里坐直了起来,清了清有些哑的嗓门:
“我要他从此以后再不许骚扰我和我二姐姐!我们只想平淡安然地度过余生,再不愿……”
尤三姐鄙夷地看向贾府众男子,“与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有一分一毫的牵扯!”
“你只要这个?”贾政惊讶地看着尤三姐,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