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苏堪劫点头,苏钰却并没有半分得知真相的喜悦,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苏堪劫心中刺痛了一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苏钰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夜幕已经降临,屋子里的夜明珠散发出悠悠白光,苏钰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是我太天真了……我自出生起就与叔父是对立的,我明白这一点,却还天真地相信血缘亲情……天真地以为叔父对权力的执着或许没那么深……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以致被人算计至此。”
听着苏钰这段话,苏堪劫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他当初便是这般想的。
叱夺之仇,他虽然记在了苏渊父子身上,但他并未因此记恨他们。
二十年来的养育不是作假,他向来恩怨分明,苏岑夺走的灵识,权当报了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往后他与苏渊父子,再无恩怨。
可惜他是如此想,苏渊却不是。
况且苏渊做过的事,又何止叱夺秘术。
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后来又岂会选择剔骨抽灵,出走魔域。
如此想着,苏堪劫看向苏钰的目光渐渐深了。
与其花时间惦念着那点子情谊,不如早些让苏钰将苏渊做过的那些事挖出来。
感情是用在人身上的,苏渊却是不配。
“现在你可相信我说的话?”苏堪劫问。
苏钰抬头看苏堪劫:“前辈是说有办法让我破灵识?”
苏堪劫点头。
苏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掩映在夜明珠发出的微光里,明暗交杂。
“前辈……有何条件?”这句话苏钰说得很艰难。
哪怕自初见起他的心绪便不自觉被眼前之人牵动,那股熟悉感再真实,他也实在、不敢再信这世间有无缘无故的好。
连血亲都不可信,更何况旁人。
然他说出这句话,心中却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不好受。
理智上他不得不谨慎些,情感上他却是不愿这么防着苏堪劫的。
苏堪劫心间也因苏钰这话微微一颤。
他仿佛回到了初知真相时那段谁也不敢相信的日子……其实他自那时起便再没相信过别人,他何曾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过,幸而如今遇到了苏钰……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却能与苏钰感同身受。
压下心中的微涩,苏堪劫嗤笑一声:“你倒是懂规矩。”
苏钰听了苏堪劫这话放松了不少:“不知前辈有何条件?”
苏堪劫知他此时若是不提出个条件,苏钰断不敢让他为他破灵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沉吟片刻,苏堪劫道:“我本不是扶洲之人,机缘巧合流落此处,乃是为了养伤。今日在酒楼中见到你,便感应到你体内的灵力气息与我极为相投,若是能在你的灵海中疗伤,我的伤势必然能更快恢复。我能助你破灵识,但条件是,待你破灵识后,需允我在你的灵海中暂居,直至伤势恢复。如何?”
苏堪劫说这话自有一番考量。
他与苏钰之间的关系极为特殊,相信苏钰早已感受到了,他虽不打算向苏钰袒露真实身份,但也不愿否认他们对彼此的特殊感觉,保留这一点,也能增加苏钰对他的信任。
此时他说苏钰的灵力气息与他极为相投,便是承认他亦是感受到了苏钰于他的特殊性。况且这并没有欺骗苏钰,他们本就是同一人,苏钰的灵力气息于他而言便如同他自己的灵力气息一般,哪怕他早已剔骨抽灵,转修魔道,苏钰的灵海,也不会排斥他的魔气。
他说自己身上有伤需要在苏钰灵海中养伤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叱夺秘术并不好破,为苏钰破解叱夺之后,对他自身势必会有一定消耗,而人界魔气稀薄,届时他要恢复,待在苏钰的灵海中会更加有益。
修士灵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苏堪劫都做好苏钰需要考虑良久的准备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钰却是直接答应了。
见苏堪劫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苏钰解释道:“修士的灵海极为重要不假,但若是没有前辈的帮助,这灵海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苏堪劫深深地看他一眼:“如此,我这便为你破了那邪术。”
“有劳前辈。”苏钰道。
二人在榻上相对而坐,苏堪劫将食指与中指轻轻置于苏钰眉心:“闭眼,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