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晓玉抬手指了指河边那簇新的门面房,“二叔,你看。”
对面那一排房子正是前段时间她和刘璐璐每天都去吃早点的地方。
“那是什么房子?”谌文光不解,他久未回家,对家里的环境越来越感到陌生。
“你还记得这对面原来是什么地方?”晓玉问他,其实是她自己不知道原来是个什么地方,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方向感,小时候的记忆更是一片模糊了。
“哦,那边啊,原来就是一片空地,再向前就是河滩啊,小时候我和你爸爸经常在这里玩,夏天下河摸鱼逮虾,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老鳖,哎呀,那滋味可好吃了。。。。。记得你妈要生你的时候没吃的,我放假回来,你爸爸就和我在这里抓鱼,煮汤给你妈妈喝,补充营养,要不然你怎么可能长这么高啊。”谌文光说起以前的事情,眼睛放光,嘴角带笑。
每个人回忆起童年趣事都是这样的表情,哪怕是后来罪大恶极的坏蛋。
谌文光不是坏蛋,只是有点自私,可是姓谌的谁不是自私?
从她爷爷开始,说得好听是知识分子清高,说得不好听,就是没有儿女心。
爸爸也是一样,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他要是不去招惹,能有几张脸皮给人家踩在脚底下。
自己的爷爷,父亲都是自私的,谌文光这种样子就不是不可以原谅了。
该帮他的,还是一定得帮他。
“现在那里可是盖得新的房子了,专门安置返城知青和待业青年的,居委会说,那是叫响应号召,自谋出路,不给国家增添负担。不过,那店里的东西都挺好吃的,比红旗早点店的东西好吃多了,我请你吃吧。”
说着她就拉着谌文光往门面房方向走。
谌文光笑了笑,“你请我吃?你哪里来的钱?”
“我自个儿挣的啊。”谌晓玉睁着大眼睛天真地说。
“你自个儿挣钱?”谌文光大吃一惊。
“是啊,是我自个儿挣的。你不信我说你听。不过,你可别跟别人说,这可是我的商业机密呢。”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谌文光颇有兴趣,回来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就是钱。
就算是逼着家里帮他解决返城的手续,他能看到的,姆妈不工作,弟弟不工作,自己在乡下的生活靠家里贴补,就算是爹爹高知工资比别人高点,家里也不会宽裕到哪儿去。
更何况,他已经成年,此时身边还有个女朋友,不能厚着脸皮一直这样下去。
自己这么大的人都在愁钱,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学生居然说,自己挣钱了。
“二叔,我算给你听啊,爷爷在学校订的报纸看完了就不管了,我拿过来练毛笔字,写完了用过了还能卖,牙膏皮,挑高箩的张大爷上门来收拾1毛二,我自己跑了半站路,去废品站卖是1毛五,这样就多赚了三分钱,家里还有许多爷爷不用的旧书,旧杂志也能卖钱,那种书以后没有用了,知识更新换代很快,留着就是废纸一堆。还有鸡毛鸭毛,水池边上,人家一丢就是好多,我都是收了自己送到废品站。对了,现在还收淘米水,弄个盆收着也不费事。”
“说了半天,你是在变卖家里的东西啊,那怎么叫自己挣钱呢。这算是个什么商业机密,”谌文光不免失笑,孩子就是孩子,卖点破烂就是说能挣钱了。
谌晓玉笑了一笑,“二叔,卖废品的钱只是我的本钱,有了本钱之后,就能挣钱了。我天天跑废品收购站,当然能遇到别人想要的东西,就收了,帮别人买,这一来二去的,赚个跑腿费总可以吧,再加上废品站的叔叔阿姨都跟我熟悉了,一些东西根本不用我买,随手就送给我了,我卖出去的时候,赚得就不止是跑腿费了。”
“哦,那你都帮别人找些什么呢?”谌文光好奇地问道。
“哎呀可多了,小人书,连环画,旧杂志,旧报纸,还有啊,废品收购站边上就是国光宾馆,那里头住的都是老外,经常会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人要,我就帮他们买呗。”
“你就这样也能赚钱?”谌文光惊讶地追问,“你现在挣多少钱了?”
谌晓玉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我告诉二叔,二叔保证不告诉别人。”
“发誓保证不说。”谌文光抬手行了个礼。
“拉钩。”谌晓玉伸出手指。
“拉钩。”谌文光伸出手指与她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要。”谌晓玉拉着她叔叔的手指念着咒语,然后悄悄地说,“好,我告诉你,我这两个礼拜已经赚了快十块钱了。”
“十块钱?”谌文光真的吃惊了,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工人半个月工资了。
“是啊。要不然我天天下午不睡觉都去哪了呢。”
有些话谌晓玉没告诉她,自己天天下午在废品收购站蹲点,在街上闲逛,其实是为着以后做一点投资。
隔了几十年的时光,她觉得眼下最要做的事就是“捡漏”。
品相好的小人书,工艺品,那年代的人还没有玩收藏的概念,随手丢弃的一件物品,可能就是件宝贝。
前世的时候,谌晓玉在艺术品投资公司干了近十年,不是文物专家,也算得上业内人士。
可惜现在手上缺资金,要不然,说不准能能捡上“大漏”。
谌文光听了她的话,一路没做声,脑子里盘算着一些事情,晓玉也不点破,两人就这样走到河边的早点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