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徐氏的事,胤禛到底是处置了。
一是命海荣将玉佩找回来,二则,按府中规矩将海荣杖二十,并且告诉他,若再有下回,便要将他交到宗人府,死活不论。
舒伦听宝络说起这事时,也没什么吃惊。
她说:“想必,那日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定好主意,怎么处置海荣的了,他不是糊涂人,最是恩怨分明,赏罚分明,之前海荣做的那些事,他会不知道?不过是念着徐嬷嬷对他的恩情,所以容了海荣两回,这也算知恩图报,可事情有再一再二,却无再三再四,如今海荣再犯,他自不会手软。当时,他话里向着徐嬷嬷,不过是想借个由头,惩治我罢了。”
宝络却不以为然,说:“格格也太会戴高帽了,什么赏罚分明,恩怨分明,那你做了什么,教他罚你怨你。”
舒伦说:“他那些原则,一到我这里就都不管用了。”
康熙三十八年春,是个暖春,东风来的很早。
胤禛在朝里的势头,似乎也是如此,像借了东风一般。
去年大选时,他招揽的几个人,仅一年功夫,便陆续升了高位。
其中以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子年羹尧为最。
三十七年的进士出身,随即就进了翰林院,前些时,似又有升迁。
说起来,他们这几个人,舒伦都见过一面,那日,她去大佛寺进香,回来时正碰到他们和小十三入府。
朝中官员私下与皇子结交,若给御史知道,必要弹劾,所以他们也借了个缘由,说是要瞧一瞧府上新建的园子。
园子建在后院的荷塘边上,主要用于夏日里胤禛休息之用。
他们几个见了舒伦皆请了安,舒伦让起了。
因着之前宝络说起过,她生产时,有个叫年羹尧的在一边帮了忙,所以当十三挨着说他们名姓时,舒伦特意留心了年羹尧。
他倒无什么特别之处,一般的臣子模样,年纪当与胤禛一般大小,只是看着比另外几个谨慎稳重些。
舒伦说:“那日,多亏了年大人,否则,我与小阿哥现在便不知在何处了。”
年羹尧低着头回话:“福晋严重,奴才万不敢当,不敢当,不敢当。”
他一连说了三个不敢当,语气是说不出的恭谨尊重。
这期间,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仿佛自己稍抬一分的头,就是对眼前这个人的万分亵渎。
舒伦见他一直拘着礼,便说:“年大人不必这样多礼。你们既然到府上了,便是客,自在些才好。”
年羹尧仍低着头,他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说起话竟吞吞吐吐,不成语调“多……多谢…福晋。”
不过四个字,却仿佛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十三突然笑着,拍了年羹尧一下:“我说你怎么整日的不言语,偶尔说句话也是惜字如金,今儿个可叫我发现了,原是个结巴。”
年羹尧听了也不反驳。
舒伦却是笑着瞪了十三一眼:“说什么呢,都多大了,还淘气。”
十三嘟了嘟嘴,说:“他平日里沉默寡言,无一丝乐趣,我只是逗逗他而已。”
舒伦说:“我不知道你么,最是能使坏,你必是见年大人性子闷了些,便来打趣他。你们来,你四哥可知道。”
胤祥说:“四哥早知道了,只是伦姐姐越发像我母妃一般爱向我念叨了。”
他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仿佛,舒伦会打他一般。
一边的年羹尧听她提及自己,微微抬了抬头,只这一眼,她淡淡的笑,便撞进了他的眼里,他又低了头,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都是如此,每逢见到她,他就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明明心中似火,可一看到她的脸,看到她的笑,他便只能傻傻的,讲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