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旸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那寒梅骗我来此?快说!”那白衣女子却甚是倔强,叫道:“我技不如你。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石旸又道:“我且问你。我那小师弟孙晓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下此重手伤他?”白衣女子道:“甚么孙晓云?我怎知是何人?”东方枫听他二人之言,心下疑惑:这内中或许别有隐情。抢上几步,对石旸道:“石大哥,你且放开这位姑娘,问个清楚再作道理。”石旸知这女子远非自己敌手,当下依言便松开了那女子的手腕,退后一步。白衣女子向东方枫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甚是感激。东方枫道:“这位姑娘,在下董枫,是这位石大哥的朋友。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又为何来此?”白衣女子见东方枫颇为有礼,便道:“董公子,小女姓郑名雪吟。家师正是江湖人称‘寒梅映雪’。今日在此,却是应约而来。”东方枫和石旸同时惊呼一声“甚么”,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石旸抢着问道:“应约而来?应什么人之约?”郑雪盈却不理他,只冷冷得瞧着他。东方枫这女子倔强,又怕石旸尴尬,忙又问道:“郑姑娘,不知你是应什么人之约,可否告知在下?”郑雪盈方才得他相助,又见他说话斯文有礼,心下颇有好感,说道:“董公子,家师日间接到帖子,约于子时在此藏经阁前相见。因家师”顿了一顿,接着道:“因家师不便,故我代她前来。”东方枫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说道:“郑姑娘,那帖子可在?”郑雪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与了东方枫。东方枫接过帖子一看,只见上面浓墨写着一行大字:谨于今夜子时,城东祥符寺…藏经楼前相见。与日间所见石旸所接那帖子极为相似,只在下面署了个‘石’字。东方枫又将帖子递与了石旸。二人登时心中雪亮,明白了**分:必是有人从中设局,想用借刀杀人之计坐收渔翁之利。
石旸为人心思细密,取出怀中日间所接之贴,见二者字迹完全一样,这下再无怀疑。忙给那白衣女子解了穴,躬身施了一礼:“郑姑娘,刚才多有得罪。”郑雪盈虽然倔强,却生性吃软,便也还了一礼:“石大侠,小女子也甚是鲁莽。”
东方枫皱眉道:“石大哥,小弟总觉此中玄机甚多。不知此事你可否从头细细说来。”石旸道:“好,董贤弟。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相瞒,待我从头说起。大约一个多月前,我接到此间蜀中大豪方子杰的传讯,说我小师弟孙晓云出了事,让我速速前来。我赶到嘉定州万府,见我小师弟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小师弟不知被什么人施了重手法,双腿双臂俱断,神智不清。虽还剩得一口气在,实已与废人无异。”说到此处,声音哽咽,虎目含泪,停了一会续又说道:“看到小师弟如此,我自是又惊又怒。伤小师弟这人竟然如此狠毒,我誓报此仇。方大哥说道,那天早晨在方家门口发现小师弟时便是如此。方大哥素来与我交好,一见之下,立时便传讯与我。方大哥交流广阔,四处打探,有人传说小师弟之伤是寒梅所为。我原是半信半疑,前几日却在方大哥家里接到讯息,说是寒梅在此地出现。我到这绵竹正要四处寻访,第二日却有人送信到客栈,叫我去‘万德兴’酒楼。我便去那‘万德兴’酒楼边饮边等,哪知出来得匆忙,身边银子也没有带,幸好遇上了董贤弟你”东方枫点了点头,后面的事情他都已知晓。
………【第二章 惊变 2】………
东方枫又问那郑雪盈:“郑姑娘,你又是如何来到此处?”郑雪盈听罢石旸一番言语,自知此事干系重大,清了清嗓子道:“董公子,石大侠。家师本是百花教‘寒梅使’,后因与教主失和,自此便淡出江湖。七年前收了我为徒,一直隐居此地。数日前,有人趁着夜色竟来偷袭师父,和师父对了一掌,那人便逃去。第二日便有帖子送来,把师父大大羞辱一番,说师父武功稀疏平常,师父素日却最是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这激,当下便气得把那帖子撕得粉碎。今日午后,又有一位身穿白裘的公子送来帖子,约了子时在此藏经楼前相见。”东方枫想起日间酒楼所见之身穿白裘的青年公子,暗暗点头。
东方枫奇道:“郑姑娘,令师既已应约,那为何自己不来?却叫你冒她之名呢!”郑雪盈沉吟半晌,方道:“董公子,家师因为一事不便前来。但我方才所说,绝无虚言。”东方枫见她言辞恳切,心中已然信了,但此事关系到石旸师弟,自当由他定夺。石旸心下踌躇,他见郑雪盈非奸险小人,已信了一大半,朗声道:“郑姑娘,非石某不信你所言。只是尊师到底为了何事不能来此?”郑雪盈眉宇间神色甚是焦躁,又想了半日,顿足道:“也罢。今日为查清真相,我拼着被师父责骂,就带你们去见她老人家。”
东方枫和石旸随着郑雪盈往南门而去,行了约有二三里路,来到一处小园。三人越过园墙,那园显是荒芜已久,月光下只见园里小径已没在了荒草中,叶木凋零,一片肃杀。荒草丛中一座小楼,点点烛光在夜雾中忽明忽暗,阴森森得怪是吓人。郑雪盈低声道:“我师父就居于此”,领着二人就往小楼奔去。东方枫只觉这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一时间三人已到了楼前,郑雪盈高叫一声:“师父!”跃上楼去。东方枫和石旸不便擅入,立于楼前。一阵寒风吹过,小楼中的烛光登时灭了,风中却隐隐传来一丝花香味。小楼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在这深夜中分外凄厉,登时惊起了树梢的一只夜鸟。东方枫暗叫一声不好,心中升起一股凉意,正待跃入楼中。石旸一拉他衣袖,叫道:“且慢”,却不进楼,身子掠起,在小楼四周察看,又凝神静听小楼中的动静。那小楼中半晌并无响动,石旸对东方枫做个手势,点了火折,当先跃上楼去。东方枫恐他有失,忙紧跟在后。只见郑雪盈晕倒在地,那屋中却另有一名女子倒卧在地。这女子四十多岁年纪,一身白衣,双眼睁得大大的,仰着脸卧倒在地上,身上地上却撒满了梅花的花瓣。石旸走过去,扶起她身子,尚有余温,鼻息却无,想来已是死了。东方枫扶着郑雪盈坐起,在她‘人中穴’上掐了两下,郑雪盈悠悠醒来。她脸色煞白,想要哭又哭不出来,声音哽在喉中,浑身不住颤抖。东方枫叹了一口气,让郑雪盈靠在自己身上,问道:“郑姑娘,那可是令师?”郑雪盈呆呆得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半天方点了点头。郑雪盈与这寒梅名虽师徒,情若母女,此时心中伤痛到了极点,却又哭不出来,只会呆呆瞪着东方枫。东方枫知她若不发泄出来,积压在心中,极为有害,低声劝道:“郑姑娘,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石旸检视寒梅的伤情,细看她外表并无明显剑伤刀痕,想来或是心脉被内力所伤,却又不便解她衣服查看。石旸对东方枫道:“董贤弟,我们将她葬了吧。”抱起寒梅尸体,东方枫点点头,扶着郑雪盈跟在石旸身后走下楼去。郑雪盈坐在地上看着东方枫和石旸掘坑,嘴里不住喃喃自语:师父死了,师父死了东方枫取出长剑和石旸两人轮流掘坑,半个时辰功夫,挖好一个大坑,将寒梅的尸首放了进去,捧了土掩上,堆成一坟。郑雪盈看着坟,悲从中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奔到坟前,双手便去扒坟上之土,如疯了一般。东方枫忙把她拉了起来,却不知如何劝慰。郑雪盈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嘴里叫道:“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第三章 惊变 3】………
石旸对东方枫说道:“董贤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那郑雪盈双腿发软,迈不开步。东方枫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将郑雪盈负在身后,三人回到‘如意客栈’。东方枫将郑雪盈安顿在床上,点了她的睡穴,自与石旸吐纳调息。
第二日,郑雪盈醒来,只觉自己恍如梦中。昨日晚上之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藏经楼前比武、师父惨死想起昔日师父的音容笑貌,不觉又是泪如雨下。她慢慢坐起,看到东方枫和石旸皆在房间的另一边瞧着她,满脸关切之情。郑雪盈下了床,对着东方枫和石旸盈盈拜倒:“董公子,石大侠,小女子多谢二位高义。”东方枫石旸二人连忙还礼。
东方枫道:“郑姑娘,这个这个令师之事,我原不该再问,只是令师为何会在那小楼中?”郑雪盈神情木然,哽咽道:“家师一向便是隐居于此。数日前,被那贼子偷袭,引发了旧伤。昨日接到帖子,我就劝师父不要前去。只是师父素来心高气傲,怎么肯不去?实在没法子,我才劝师父说,代她前往,留她在小园中养伤,想不到停了一会,又咬牙道:“定是那白裘少年,定是他!害了我师父,天涯海角我誓报此仇。”石旸昨日会过那少年,心想这少年武功虽也不弱,却未必胜过寒梅,此事还有蹊跷。且这样茫茫人海中去寻那少年,也无非是大海捞针罢了。
二人劝解了多时,那郑雪盈方慢慢好些。石旸与东方枫相处这两日,只觉他侠义为怀,古道热肠,当下便道:“董兄弟,我和你一见如故,极是投缘,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东方枫本就心存惺惺相惜之意,闻得此言,大喜道:“石兄,小弟实是求之不得。只是小弟真名实为东方枫三字,因是初识,故化东方为董,石兄万勿见怪才好!”石旸点点头:“在江湖上行走敌友不明,原该小心些才是。东方兄弟,你来此地有何贵干?”东方枫当下便将自己是往成都看望爹娘一事简略说与他听了。石旸道:“东方兄弟,成都府有一位大英雄名叫东方平,不知你可识得?东方枫道:“不瞒大哥,正是家父。”石旸又惊又喜,拉住了他的手:“原来兄弟就是东方家的二公子啊。”东方枫和石旸又叙了年岁,石旸大了十岁,自然就是兄长。二人又于客栈中摆了香案,拜了八拜,便以兄弟相称。
东方枫见郑雪盈师父已逝,便问道:“郑姑娘,不知你意欲何往?”郑雪盈心中悲痛,未想到此处,听东方枫见问,不由得心中茫然,只觉天地之大,却不知自己可往何处,一时说不出话来。东方枫见她孤苦无依,心下不忍,又道:“郑姑娘,如你不弃,可随我去家中暂住几日,就在此去不远成都府中。”郑雪盈低头想了半日,方轻轻点了点头。石旸又道:“兄弟,郑姑娘的师父这事与我小师弟之事似有所关连,我自不可袖手旁观,只是此事尚须从长计议。待我将小师弟之事安顿好,便可去成都与你相聚,再做打算。”东方枫道:“大哥此言甚是。下月初六,正是家父寿辰,如家父看到大哥这般的英雄豪杰,定是欢喜异常。”
三人计议已定,石旸匆匆而别,回嘉定州万府而去。东方枫又买了一匹良驹,第二日和郑雪盈一人一骑往成都府而去。这绵竹离成都不过二百里地,大半日功夫即可到了。东方枫因见郑雪盈愁眉不展,有心开解于她,便不急着赶路,沿着官道款款而行,一路上只与她闲谈些沿途所见之风土人物。唐代诗仙李白曾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说的便是这蜀中道路之险。这日二人正行在山间,只觉道路陡峭,愈行愈窄。转过几个弯,只见前面山路愈见险峻,一边是高插入云的峭壁,另一边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水雾迷漫,只容一人一骑而过。东方枫道:“郑姑娘,小心为好。过了这段山路,前面便是大路了。”他双腿一夹,当先而行,转过那山坳,驰上大路。郑雪盈从未见过如此山势,又是女子,微微有些胆寒。忽听得背后马蹄声响,回头一望,只见后面山路上一匹白马风驰电掣而来。马上坐着个少年公子,一身锦袍,容貌却瞧不清楚。那马来得极快,伴着山雾,竟如腾云驾雾一般,转眼已到眼前。郑雪盈暗暗吃了一惊,心中转念:那马来得这般快,如给它撞上,势必要掉下这山谷;欲要让它,这山径只容一骑,又如何让法?眼见那白马已疾冲而来,不及多想,勒住马缰,暗运一口真气,想要硬抗这一撞之力。那白马颇为神骏,长嘶一声,四肢腾空跃起,竟然跃过郑雪盈一人一马,落在前面山径上。郑雪盈心中大怒,若非那白马神骏异常,已险被撞落山谷。嘴里刚叫得一声:喂!见那锦衣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听得他嘴里‘咦’了一声。那马并不停步,已去得远了。
………【第三章 惊变 4】………
郑雪盈紧赶几步,却见那白马已去远了,便追上了东方枫,二马并辔而行。又行了十几里路,已是傍晚时分,便投宿在‘四海客栈’。这方圆数十里只这一家客栈,甚是嘈杂,二人要了酒菜,坐在门口。郑雪盈正举箸夹菜,眼角余光便觉有人盯着她瞧。侧过头一瞧,东边隔着一桌坐着三人,居中一位锦衣少年正是日间山路上所遇。那少年二十左右年纪,容貌甚是俊美,满脸傲气。那少年见郑雪盈瞧他,吐吐舌头,扮个鬼脸,神情甚是轻薄无礼。郑雪盈不由得大怒,心中本已恼他日间所为,又见他如此轻薄调戏自己,暗暗寻思:要给这小子吃个苦头方好。恰见那店小二端了酒菜正走到少年桌边,心念一动,在桌上挟了个丸子,射向那小二右臂的‘曲池穴’。小二托盘中正盛了满满酒菜,突觉手臂一麻,那托盘登时滑落下来,直直砸在桌上,那锦衣少年被酒水菜汁溅了一脸。少年‘哎呦’一声,跳了起来,正要开口骂这小二,却不知哪里又飞来一个丸子,正好塞在少年嘴里。这少年又惊又怒,只觉嘴里滑腻腻的,不知是什么厉害的暗器,忙吐出来一瞧,见是一个丸子,方放下心来。小二忙不迭过来给他赔罪。那锦衣少年知暗处有人捣鬼,推开小二。身边二人也已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室内众人见有热闹好瞧,皆停箸不动,独郑雪盈自顾自在吃饭。东方枫已知那丸子是郑雪盈所发,此时却不便问她。锦衣少年左首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大汉子,他冷电似的目光在郑雪盈和东方枫二人的脸上转了几转,抢上几步,拱手道:“二位,不知我家少爷有何处得罪?二位要如此戏弄于他?”东方枫道:“这位兄台,此话不知从何说起?”那胖大汉子哼了一声,又道:“明人不做暗事。二位,兄弟虽然眼拙,但也不会无故冤枉好人。”东方枫尚未答话,郑雪盈扯了扯他的衣袖,冷笑道:“东方大哥,快吃饭吧。”那锦衣少年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怒喝道:“臭丫头!一定是你!”
郑雪盈只冷冷得看着他,却挟了个丸子送入嘴里。那锦衣少年更是怒极,刷的一声,拔出腰悬长剑,嘴里叫道:“罗伯伯,不要跟这两个小贼废话了。让本少爷来教训他们。”手腕一拌,剑尖颤动,直指郑雪盈咽喉。郑雪盈疾拔‘枯梅棒’格开长剑,斜身滑步而进,直点向少年左胸。那锦衣少年不敢怠慢,长剑急挥,护住自身要害。剑光霍霍,连攻几招,将郑雪盈上半身罩住。郑雪盈见他武功不弱,手下更不留情,种种厉害的杀招连绵而出。二人斗了百余招,郑雪盈故意露个破绽,引那少年上当。那少年武功虽是不弱,临敌经验最少,一见郑雪盈露出破绽,心内大喜,欺进身来,剑尖直刺郑雪盈‘大椎穴’。郑雪盈左足一滑,突然飞起右足直踢他手腕,那少年侧身避过。郑雪盈连环几腿踢出,逼得那少年手忙脚乱。郑雪盈刷刷几棒,攻势奇急,一棒刺出,直向锦衣少年面门,蓦得又斜刺右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