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卷土重来,比之前的来势更加凶猛。
暴风雨中的内特仍在熟睡,脑袋奇怪地歪向了一边,吓了我一跳。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把手伸向了过道另一侧内特的座位。我的手碰到他滚烫的身体,马上缩了回来。他有麻烦了。
我环顾四周,搜寻着萨布丽娜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我拖着双腿朝着头等舱走去,可她也不在那里。我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觉一阵剧痛流过了我的身体。她去哪儿了?我只要休息一分钟,然后就起身去找她。
小小的椭圆形窗户只能透过最微弱的光。我分不清楚外面的黑暗是因为太阳已然落山,还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即便是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茂密的森林树冠也会挡住大部分阳光。
我坐在那里,落雨的速度每秒都在加快,就像缓慢加速的音轨一样。一阵长长的风怒吼着加入了暴雨之中,沉闷的呼啸声越发嘈杂,胜过了雨声。我感觉自己正坐在一个风洞中,外面是一阵雹暴。
在飞机残骸的尾部,狂风终于吹翻了堆叠在一起的行李,吓得乘客们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我闭上眼睛。金属机舱顶部无休止的敲击声是那样的无序,被我拿来当作白噪声,用以掩盖那些令人心烦的杂音。时间再一次向前跃进着。
当我睁开眼睛时,萨布丽娜正俯在我的身前。
我清了清嗓子,可声音却既刺耳又微弱:“内特,商务舱的那个孩子——”
“我会尽力帮他的。”她指了指我的腿,“我需要查看一下。”
她累了,维持了好几天的扑克脸消失了。即便词语没有机械地从她的口中蹦出来,我也能从她的表情中读懂情况的严重性。
“我们需要进入下一阶段的治疗了。我们有两个选择:保守地移除一部分肉,但激进的方法更有可能止住感染。目前,如果保守治疗不成功的话,你可能会失去更大一部分腿。但是,多移除一部分肉在救援到来之后可能会产生持久的后果。每一个选择都有其风险和益处,你需要做出决定。我给你15分钟时间,在我四处巡查、做好准备时想清楚。”
她离开了。我重重地靠在了椅子上。决定。
我的死敌。
逝去的每一分钟都如同一个小时那样漫长。虚荣还是生存?此时此刻,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机会活下来。
顶着令人糊涂的高烧,我几乎无法去关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留守在湖边的幸存者们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受了伤,浑身是血。出了什么事?他们是被闪电击中了吗?还是被倾倒的树木砸到了?
一个接一个,更多的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们有的在流血,有的在咳嗽,其余没什么显眼外伤的人也跛着脚跟了进来。没有受伤的幸存者搀扶着他们,大声呼救。
他们疯狂地寻找着萨布丽娜,却根本找不到她。她肯定就在这里——我刚刚还看到过她,而出口一直都是关闭的。我是不是又昏过去了?我想应该不是吧。
她只可能在一个地方:驾驶员座舱。我试图告诉他们,可我的声音在暴风雨和躁动中却微弱到连自己都听不见。我伸手想要抓住一个冲过去的人,可他却从我的身边一闪而过,并没有理会我。
终于,我站起身来,跛着脚朝驾驶员座舱走去,把身子靠在了小厨房的墙壁上。就在我打算伸手敲响紧闭的座舱门时,里面却传来了什么声音——微弱却又充满了好斗的意味。
“我想要知道你知道的一切。”萨布丽娜说。
“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可我分辨不出来他是谁。
“你是知道的。”
“飞机会坠机?萨布丽娜,你觉得我会登上一架自己明知会坠毁的飞机吗?”
“你知道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去伦敦?”
“我不知道。他们说我到了之后会收到指示,和你一样。”
“我们在哪儿?”
“我发誓,我不知道!”
“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也许吧……”
“试一试,尤尔。你必须试一试。”
“你疯了吗?”
“我们已经没有食物和药品了。”
“如果坠机就是他们引起的怎么办?”
“我们已经任由他们摆布了——无所谓了。联系他们,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驾驶员座舱的门突然打开了,我径直望向了萨布丽娜和那个年轻的亚洲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