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鸿开,大传承起。
岁月,终不似青山如旧!顷刻间,挟去多少公候?
才荣叹、夫如周郎遇仲谋。一转身、正对将军坟头述风流!
提及此处,已是六年之后——洪武二十一年,二月初二。
今人皆知,这一日本是春龙节,民间俗称“龙抬头”。
殊不知,这一日也是大明王朝第一任魏国公徐达谢世后的第三个祭日。
说是这故事弄巧也好,还是冥冥之中似有定数也罢。总之,这将军死于春龙日,定有潜龙已抬头!
金陵城东紫金山,中山王墓地。正是曦霞初映,山岚设色。
前来祭奠之人比肩云集,光是府中家丁、婆子就有百人之多,尚不算宫中使者和徐达生前同僚和部下。但看人前,徐家儿女初长成,竞显风华与风情。
长女徐妙云,领衔儿女中。年方二十九,大有皇族风。云鬓垂金玉,玉面宛芙蓉。恍若昭君像,袅袅出锦屏。诸王粉黛中,唯此真凤容!
长子徐允恭,圣赐辉祖名。年方二十一,袭爵魏国公。身如红杉立,昂然气自宏。三分宋玉质,七分公瑾风。当世麒麟子,义勇震江东!
次子徐膺绪,举止气自英。年华一十七,初为尚宝卿。势如擎天树,面若霞影峰。目射傲然气,挥洒君子风。晋时卫瓘子,不及此后生!
四子徐增寿,儿郎渐有成。时年正勺舞,尚是附学生。唐鬼桑身动,黠气忽转睛。纵有白玉容,却难施铣工。可叹潘安美,偏好媾石崇!
二女徐妙清,岁与增寿同。待嫁豫王桂,成年当入宫。静有金粟颜,动有羞花情。虽是太真命,忧潜露华容。自从父母逝,此心类转蓬!
四女徐妙蔷,古今未见重。此时正龆年,待许安王楹。却说六年前,天降神蘼种。彻骨娇嗔气,缠蛮如刺红。风来眉峰皱,云去眼波横。百转仙葩韵,人叹鬼精明!
说话此时,诸子女一一从各自身后的家奴手里接过祭品,共同献与徐达墓前。回身又接过酒器,共又举杯朝那墓碑施了三拜。拜毕,洒酒敬祭。
这会儿,又闻管家徐棠宣声道:“众子女叩拜,以尽孝礼!”
此令一出,燕王妃又携诸位弟弟妹妹一面瞻仰此墓,一面退后三步,又是一通齐整的叩头礼拜。
诸子女拜毕,并未起身。且听徐棠又扬声说:“诸子女恭听夫人致《告慰家君书》。”
行令之音未落,只见那孙氏手托一本锦折,面带敬缅之态,缓缓来至墓前。住足跪地时,又擎起那锦折,望向徐达碑铭,一开口虽是满口空言。却也倾诉得感念不尽,泣泪涟涟。但听她告慰道:“夫君一去,而今已三载有余,令妻与诸儿女深感日夜怀思之苦。愚妻承蒙夫君不弃,临别之际但将儿女与家事委与愚妻担当。愚妻虽是不才,但日以继夜,从不敢懈怠。只愿他日愚妻魂归泉下,能对夫君和各房姐姐有个体面的交待。自夫君去后,得儿女孝悌,凡事体谅愚妻不易,故才使得家旺人睦,膝下康健有成。如今,又得圣上垂爱,先指恭儿袭了夫君尊爵;又拔绪儿出任上宝司卿;就连清儿与蔓儿两个小女,均已蒙圣上下旨,指与了二位皇子……种种殊荣,妻定携儿女永世感戴。更会秉持夫君忠义之心,死生图报圣上宏恩!妻孙氏特来承告,以慰夫君英灵。望我夫永佑大明疆土安泰,儿孙才俊倍出!”告罢,孙氏又探手,以那祭坛上的烛火引燃了锦折,将其化尽,以示升表。
这时,又听徐棠宣声:“祭毕!请夫人携诸子女答礼。”
半个时辰后,家外祭奠之人将去,燕王妃率先搀了孙氏,孙氏又携了蔓儿和增寿,与辉祖和膺绪分作三班,相继朝前来凭吊之答礼相送。又过了些时候,各路祭宾才算散去。
此时,燕王妃又唤了徐棠:“棠伯。”
“在。”徐棠忙上前回应。
燕王妃吩咐道:“本宫与姨娘将带着众弟妹们前往天界寺上香,您老先携众家丁、侍婢回吧,只留几个跟班的小厮和婆子候着便是。”
“是。”徐棠得令,转身自顾引了众家奴去了。
转头,燕王妃又唤了徐辉祖和膺绪两兄弟道:“辉祖、膺绪……”
二人相继来至面前,问:“长姐,何事吩咐?”
“你二人先去前头瞧着他们备好车马。”
“是,长姐。”二人应声后,大步离去。
燕王妃搂着孙氏臂弯,又各牵了蔓儿和增寿,远远跟在后头。身后,便是周嬷嬷和赖嬷嬷携着两个丫头随着。
单说这会儿,徐增寿跟在身旁,不知何故耷拉脸子,一副气呼呼的架式。
燕王妃瞧他那副作派,便问:“增寿,何事摆出这般丑相?”
孙氏听说,忙在其头上戳了一指,言语间以训代护地说:“我说你能不能让娘省点心?这档口也不知又使的哪门性子。”因而,又对燕王妃一通牢骚,“你这几个弟弟妹妹里头,数这执拗骨头最难提溜。”
燕王妃会心一笑,转头自对徐增寿问道:“还不跟长姐说说,为何摆那臭脸?”
徐增寿垂下头,一副丧气相嘟哝道:“长姐,你就别问了,我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