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一听,脸上颇有些挂不住,晓得自己身上这官袍对自己实在有些影响,倒是这阮漓胆大包天,或者与杨再兴有共通之处,但王兰也有见识不到处:这阮漓家风,是积年间造反地专业户,从不将官家觑在眼里,五湖四海,正是好汉家苑囿,岂会受这些拘束?当下王兰道:“若似阮兄弟所言,倒也使得,只是不知计将安出?莫非再火烧吉阳军么?”
阮漓哈哈大笑而出,却不言语,当下率千余水军,五艘船,十余艘小船,径往吉阳军而去,不消两日,但抵达吉阳军港中,如一群大汉子,直闯入几位幼儿间,那些个旧船本就破败,与这些新造巨舟一比之下,更是不堪。慌得那统制林明率部出迎,见阮漓时,虽然自家军职还高些,但看阮漓水军齐整,这架子便捏不起来,拱手道:“阮将军光降敝处,篷壁生辉,林某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阮漓浑作不知,嘿嘿笑道:“林大人何必多礼,这些个儿郎们少见大风浪,才遇风起便要进港避风,倒是搅扰大人了!”
林明心中晓得这事并不简单,早捏了一把汗,不晓得祸福如何,见阮漓麾下胜过自己何止数倍,却听不得这等虚多实少的言语,心中只是嘀咕:“莫非这家伙要作反?若是抢了李光去,不晓得临安城中,秦相如何处置咱家!”
大热天里,居然一身发寒,忙私下里嘱咐所部,仔细看守重犯,一个也不可轻忽,便是夜间,也睁一只眼睛睡觉。夜宴菜色简单而礼仪甚周,林明举杯之际,不免试探:“阮将军这番来,大约须在吉阳军停留几时?”
阮漓停杯道:“海上风雨无常,据这天色,三五日内总有风暴,不免要扰搅林大人了!”
林明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喝下去的都是苦水,是夜,在自家府内将值夜的守卫都增加了五成。;。;;;
………【第一百七十四章 崖州好大风,大宋贪宰相。试探!】………
月二十九日,天色迥异往日,近海渔舟纷纷入港以避港舟船也各下帆靠码头系好缆绳,阮漓虽在此行前便请教了积年老船工,晓得这季节正是一年间最易生风暴时,是以早早率队抵达吉阳军,以免在途中遇到大风暴,但眼下见渔民们惊惶之色,纷纷传言,近年来从未遇到过这等风暴,大约便是港中舟船,也难免有所损伤。
近日来多方打听,早已经晓得李光及家人所在,只是不便下手,迟迟未动者,便等的这场大风,林明早两日里疑神疑鬼,只怕这阮漓是来为怀南市舶司找回场子的,却不料等了许多时日,也不见动静,全~这风暴来时,连阮漓也慌了手脚,料来“进港避风”之说,也有两三分可信,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也难保,哪里有甚心情去看顾阮漓!
未时刚过,数朵乌云渐渐张大,天空中一轮烈日才不过一刻光阴便消逝无踪,天边一片漆黑,正顶上却是阴风惨惨,灰荡荡一片,隐隐听得云层后的雷声阵阵,吉阳军地面上人马匿迹,船头早不见人影,连岸上也是风户紧闭,风初起时只听得呼啦啦响,后来竟如枭啼鬼啸,风过之处,舟覆屋摧,人叫马嘶,皆搅入风雨中,一丝也不得听见,饶是晋城水师已经下过数次南洋,自年初至此,却从未遇到过这等恶劣天气,阮漓早早分派得妥当,只是怕这风雨过大。反坏了事。
是夜风雨大作时,自然人鬼辟易,直过得四五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下来,依旧满天星斗,哪像刚才这几个时辰里有如鬼域般难熬!林明趁夜举灯往港中一看时,只得叫苦:阮漓带来的水师皆是新船,倒不见有甚破损。吉阳军旧舟却早已经破败不堪。眼下再经这番风浪。岂有幸理?虽是星光暗淡,掌中灯不能及远,也看得见靠码头处损毁模样,却是一丝办法也无,只好等天明再作区处。
谁想林明不肯劳动,自有肯辛苦地人,李光所居处本就破陋。经此番风雨,茅屋四壁及屋顶皆无一片完整,幸喜屋还未垮,比那受灾重些的毕竟有了一个安身之地,只是内里几无下脚处,一家人挤在那无雨处,庆幸风雨过去,举家平安。打算站至天明。再行修补,此时也无计可施。但未交子时,一伙军汉强行拆开房门。直闯“进来”,这屋子也实在不需要再开门了,处处皆是可以通行的大道,反是拆门这招用得猛了些儿,差点便屋子直接拉倒,骇得李光一家魂不附体:皆以为附近林明麾下无赖,趁这大乱之际,前来打李光一家人财的主意,李光径将女儿媳妇挡在背后,这才喝问道:“何人如此无礼,吉阳军当真无王法么?”
岂料那伙军汉却就此罢手,为首的一位躬身拱手,言下颇为恭敬:“李大人说得是,若是有王法在,岂会让李大人这等忠臣到此受罪?不晓得李大人记得广州南下时,同船的王兰王大人否?”李光愕然片刻,才恍然道:“莫非晋城王将军?”那军汉答道:“正是,眼下奉旨为怀南市舶司主事,主持清澜港事务,特着阮统领率小人等前来吉阳军,专请大人携家小往清澜一行,有要事须当面向李大人分说。”
李光骇然:“此事不可!若为秦桧所知,非但老夫一家老小难免,便是王将军,也怕脱不了干系!”
那军汉不为所动,反问了一句:“王大人早晓得这话,是以让小人转告,可记得临安城外直学士洪皓否?”
李光道:“洪先生大名,宇内皆知,只是不幸为回禄所侵,历百般辛苦方得南返,却葬身在临安城外,多有传言,道是秦桧所为,却不知虚实。”
那军汉道:“秦桧岂会不下手!只是为晋城军杨大人所救,眼下变更姓名,正在晋城中襄助大事,全力以备抗金之事,只是留了家小在临安,颇有些不便处,是以王大人坚持要请李大人家小同行!”
李光闻言,哪里还有话说,当下率家人出了茅屋,回头看时,几名军汉犹豫了一下,掌中微微灯光忽明忽灭,却是面对李光,为首者道:“李大人府中,可有贵重细软物事?”
李光苦笑:“除了身上衣物,便是一箱旧书,其余何足挂齿!”话音才落,便见一只书箱提出屋外,随后那茅屋被这几名军汉一扯,分作数片,四散飞出,恰似那暴风吹过,屋内其余物事,也往蕉林中扔得处处都是。
却才行得数里,未及码头处,迎面处却有人影影幢,大约不下数十人,听声音老幼皆有,不晓得是何路数,左右不过是吉阳军所管罪囚,众人一时皆不敢动,对面人群中却似未察觉,照旧哭叫争执,李光听得片刻,突然出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