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虽然吃的还算热乎和热闹,老夫人还夸了二少奶奶新换的几道菜味道都不错,比往年的家宴多了点特色,然而汤慧珺脸上虽一直挂着大家闺秀般端庄的笑容,但心里却一直不太舒服。可能是因为桃花给她换手炉引起了孔夫人的注意,知道她月事又来了,心下失望加不痛快,时不时会向她抛去不满意的眼神。
汤慧珺借着家宴,也跟长辈们一起喝了点酒,脸红润润的,稍微喝的多了一些。饭吃到未时,她便有些支撑不住,二少爷便让桃花扶她回去歇了。
躺在床上,汤慧珺把二管家(只负责管理本院的杂事)叫来,站在外屋帘子外面被问话。
“院里各处的可都用过饭了?”
“回二少奶奶,差不多都用过了。”
“怎么叫差不多?把谁落下了?”
“回二少奶奶,除看更的王二还在院子里转悠着,等下一班换了岗就去吃了以外,还有一位……就是刚去二少爷屋里侍候的常生,现在……还跪着呢。”
汤慧珺一听,心里不禁一惊,想这人也真实在,主子不在,还不知道偷个懒,主动愿意遭那罪受。于是心一软,吩咐道:“你叫人把像样的饭菜给热好了,一会送后院小屋去,少备一点酒,毕竟是过年,也得有个意思。你去叫人做着,然后把常生叫过来,我嘱咐他几句话。”
“是。”二管家去了,不一会把常生领了过来。
“没事,你进来吧。”汤慧珺酒劲有些上来,隔着帘子说话费劲,便把常生叫进自己屋子里站着。看到他气色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一张白生生的脸,却有了些生气,眉眼也有神了,嘴唇也丰润有了光泽,心里顿感十分安慰和舒畅。
“常少爷……”
“二少奶奶,您别叫我常少爷了。”常生轻声打断她。
“为什么?”
“二少爷说了,这院里只有他一个少爷。”
汤慧珺笑了,然后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借着酒劲挥了挥手说:“你不用理他!他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现在他是心里别扭,瞧你不顺眼。我知道他要是对谁好啊,心细的跟那面粉似的,嘴甜的跟那沙糖似的,你想拦都拦不住。可惜呀……”
见她没说下去,常生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于是汤慧珺冲着他笑了,说:“可惜你不是桃木啊。”说完看着常生那张并不比桃木逊色的样貌,不禁有些发呆。论柔媚,常生不如桃木,桃木虽不像女娃那样娇柔,却有女娃般的秀气,多少有些京戏里小生的扭捏,但论气质,常生略胜桃木,顾盼生辉之际都更显端庄。
常生被少夫人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便连忙低下了头。
汤慧珺又笑了一下,笑自己刚才有些失了态,又笑他这般拘谨。
“常少爷,以后你就是我们孔家的人了,虽然你是替罪来的,但这孔家上上下下都不会因为这个而欺压你,至于二少爷也是暂时的。如果他哪天又发了驴脾气,你尽管来找我,我定会护着你的。”
“谢二少奶奶。”常生用轻的不能再轻地声音回答。
“那……你去吧。我让人给你备好了酒菜,你回自己屋里用吧。二少爷一时还回不来,你别着急,慢慢用。”
“是。”常生退了出去。
然后桃花走进来,一脸幽怨地往常生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走向床边的少夫人:“二少奶奶,你快躺下吧,看你这脸红心跳的,知道的是你喝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了心事了。”说着,又把一个热的手炉塞给她,扶她躺下。
汤慧珺闭上眼睛,笑了笑,问了桃花一句话:“你说他和你兄弟,谁长的更好一些?”
桃花哼了一声,说:“量他长的再好又能怎样?二少爷看到他那张脸,就会更忘不了桃木。”
“你说的也是,如果是个长的粗粗傻傻的,让人看了都想躲着的,是没人会联想起桃木来。”
“好了,快歇了吧,二少奶奶,你少操点心,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嗯……”少夫人哼了一声,便慢慢睡了。
孔老爷那边的家宴用的差不多的时候,下人们进来给撤了,然后摆上水果茶点。孩子们散了,让下人们领着去放鞭炮了,老夫人上了年纪体弱乏力也走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陪着老爷夫人说了会话,也因大少爷咳的急了便回去歇了,最后就剩二少爷还在。
若是桃木活着,他也早走了,只是如今没了桃木,回去也是独守空房,他便多留了一会,父亲可能说走就走,看一眼少一眼了。
孔老爷说不了几句话,说多了就喘,便躺下了,听他们母子两个说话。
孔夫人终是提了汤慧珺日前担心的事,这连年都还没过,就等不及了。
“修仁哪,我看这慧珺也没那延续我们孔家香火的命,现在后悔当初把她娶进门来也没什么用,只能用别的法子来补救了。这正月里不能嫁娶,等出了正月,你就纳一个二房吧。”
二少爷虽有心理准备,但这大年夜的就提出来,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娘,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吧。”
“还等什么啊?这你媳妇进门也快四年了吧?一点动静没有过,你过了年就二十七了,人家二十七孩子都上私塾了,你还膝下无一子女,就算你不为我想,你爹这身体,还让他跟着着急,你怎么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