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周太后一脸肃色,而裴蝉嫣则眼神闪躲并不怎么敢看他,章延心里面这股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厉害,也对自己的猜测多几分的肯定。
还未等章延问周太后有何急事,周太后已是率先开口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随意伤损,置自己的安然于不顾?”
“哪怕是想要救皇后,哪怕皇后现今这般皆是因救陛下而导致的,陛下亦不应当如此。”
章延心中明白,周太后确实如他所猜测那般,从裴蝉嫣那里知晓了药引之事。他不可以辩解,只是回答周太后说,“阿姝三番两次救了朕,朕为她做这么一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宫里的宫人多得是,便是不稀罕宫人,亦还有那么多的妃嫔。皇后是她们的主母,为主母做些事情都是应当的,怎么样都不需要陛下这么伤害自己。”
“母后的话未免太过偏激,”章延微叹了一口气,又道,“皇后既是因救朕如此,朕自己不知报恩答谢却只想着靠别人来牺牲,未免过分自私。再者,这并算不得什么严重得不得了的事,不会真的毁损了朕的身体。”
周太后默了默,才说,“哀家担心陛下的身体,话确实说得过分了一些。皇后不容易,哀家也是十分清楚的,可……”
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侧的裴蝉嫣,周太后复望向章延,“裴御女既愿意主动为皇后献上药引,兼之她又本便是该服侍皇后,陛下考虑一下亦不是不可以……”
章延紧抿着嘴巴,并不说话,神色不怎么好。殿内的气氛一时僵硬,周太后心中觉得不甚欢喜,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般的僵持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期间裴蝉嫣并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周太后的身后侧的地方。
最后到底还是周太后先没有能够撑住了,语气颇硬邦邦的重新与章延开口,说着说着,语气在不知觉的时候已经软了下来。
“哀家听闻是裴御女献上的药方,便差宫人请她过了永福宫问话,如果不是这么一问,怕是哀家怎么都不会知道这么一回事情。陛下不与御医提及药引之事,又拒绝了裴御女,分明是自己起了心思,可哀家怎么都不舍得答应。”
周太后说罢,吩咐宫人将锦盒递了上来,夏川上前接过,没有主动打开,那边周太后已经又说了,“裴御女已经……既然是这样,陛下便没有必要再伤害自己了,只要能救得下皇后,怎么样都好。”
如此,章延也不故意摆脸了。
他猜到锦盒里的东西是什么,可并不在乎是否是裴蝉嫣自己对自己下了手,或者是其他怎么样。甚至对于周太后话里的诸多暗示,章延亦没有多做答复。
“裴御女对皇后尽心尽力,倒确实值得褒奖。依母后看,便赏赐裴御女百年老参九根、千年人参一根补贴身子,再外加珍珠十斛,锦缎十匹,并将其晋升为宝林如何?”
裴蝉嫣听了章延说要奖赏还要晋她的分位,连忙慌乱的说,“皇后娘娘有事,想法子帮助皇后娘娘早点儿渡过危难是嫔妾的分内之事,万不敢随意居功。”
“裴御女不必如此,你有这般的心思,十分难得,值得褒奖和夸赞。”周太后脸色稍有缓和,与裴蝉嫣说道。
裴蝉嫣看起来有些怯怯的,她看了眼章延,又看看周太后,到最后才紧咬了唇,可却并没有谢恩应下章延先前所谓的赏赐和晋升之话。
章延瞧着没有多搭理裴蝉嫣的心思,亦不去管她如何想,只是说,“母后说得在理,那么这事情便这般定了。”
裴蝉嫣还想要说什么,章延却只是道,“裴宝林若无什么事情,便暂时退下吧,你辛苦了,先回去好好的休息。”裴蝉嫣咬唇退了下去。
章延屏退了宫人,独留了他与周太后在正殿内,这一次则是章延先发了话。
“母后,若是其他的情况下,朕不会不多考虑母后的想法。只是这一次,朕也……先时与母后说及皇后之所以受伤的缘由,有些事情,却没有与母后坦白……”
周太后的心里打了个突突,便听见章延说,“不只是阿姝为了救朕而受伤、而中毒,甚至,是朕将她送到刀口下去的……朕亏欠她的,远不仅仅是母后以为的那一些。”
“陛下说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周太后觉得自己不明白了,这和章延之前说的不大一样,嗯,似乎不该说是不一样,而是,多出来了一些她本不知道的东西。
章延微摇了摇头,“朕实在太过羞愧,不知道该如何与母后说才好。朕自小接受的教育便都是其他人为了朕牺牲实在是太过应该,而朕只要能够保护好自己便可以了。”
“如今,朕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
锦盒最终没有让周太后带走,也没有命人送回去给裴蝉嫣,自然章延也没有用它来做药引,他只吩咐夏川让人拿去烧了。
与周太后谈的时间有些长,章延心中惦念着正在煎的药,可又想着有阿苗和阿禾照顾,不需要太过担心,因而没有十分的不安。
只是章延没有想到,等他直接回去准备继续煎药时,先前在煎的药已经不见了,甚至阿苗和阿禾也不在这儿。抑或也不应该说是煎的药不见了,只是,药似乎已经煎好了,而药汁也都被抿了出来。
他还未能够在药材里面加上药引……阿苗和阿禾都不在,她们都不知道药引的事情,若是汤药煎好了,那便或者是已经拿去给陆静姝服用了。章延皱眉紧皱,快步赶至了房间。
阿禾已经将一碗汤药全都喂给了陆静姝,此时正在收拾碗碟准备送回去。章延的眉头却因此而皱得更紧,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榻旁,对着行礼的阿禾和阿苗问,“已经喂过药了?”
章延一边问着的时候一边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陆静姝,先前显出几分死气的人似乎看不出来那般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