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大逆不道的歌谣却是有人刻意为之。
凤仪宫里,宁皇后半卧在坐榻之上,听心腹太监严得喜汇报事情进展。
“今日早朝时,周阁老以太子身体孱弱、不能担当大任为由提出废太子之请,并大肆称赞靖王功绩,直言他才是上佳的储君人选。”
严得喜垂首侍立榻前,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抬眼观察宁皇后反应,见她微微点头,才继续说下去。
“姚阁老当即站出表示反对,认为不论是立长立嫡,太子都是名正言顺,且一国之君重以贤能仁慧,是否能征善战并不重要,毕竟少有皇帝亲征之事,反而靖王杀戮过重,并非明君之道。”
“两位阁老各持己见,且各有支持者,两方争执不下,难解难分之际,右都御使上奏民间流传靖王乃真龙天子的歌谣,认为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为自己造势,请圣上明察。”
宁皇后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追问道:“皇上反应如何?”
“皇上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宁皇后十分满意,命郝嬷嬷赐赏严得喜,“下去吧,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切记第一时间过来回禀。”
严得喜领命去了。
郝嬷嬷打发走殿内站岗的八名小宫女,近至宁皇后身侧问道:“娘娘,您不担心圣上听了周阁老的话心有所动么?”
宁皇后“哼”一声道:“正是猜到他心有所动,而行未动,我才故意先他一步将事情提出。”
“既是正中圣上下怀,万一他顺水推舟答应下来,那可如何是好?”郝嬷嬷又问道。
“他不会的。”宁皇后口气十分笃定,“他如今心意尚未坚定,否则早就颁下圣旨,而不是暧昧不明地将那孽种留在京中。他用行动告诉我,他还在考量之中,那我便帮他转一转风向。”
郝嬷嬷摇头道:“老奴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宁皇后呷一口茶,才继续道:“如果等皇上考量好做出决定,届时越是有人反对只怕他越是坚持。而在他还未下定决心时,有人先一步提出废太子立靖王之意,那就全然不同。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有人惦记他坐下龙椅,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行,今日之事一出,他难免疑心那孽种怀有野心,私下与大臣结交,拉帮立派。怀疑的种子种下了,只会日益生根发芽,逐渐壮大,再难根除,到时候可那孽种喝一壶的。”
宁皇后也是被逼急了,才想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宁浩虽然死了,造成的影响却太恶劣。
元和帝死了一个儿子,废了一个儿子,宠爱多年的贵妃也没了,心里怎么可能不气。偏偏那事寻不到别人分毫错处,没得给他发泄,可怨气郁积,迟早会发作出来,只看谁运气不好成为靶子。
宁皇后也明白,太子今次的表现是绝对不可能令元和帝满意的,帝王究竟是仁德还是残暴且不论,最首要的还是他先能担起帝王之责,太子监国不过短短数月便大病,至今未愈,谁看在眼里不得心里打个鼓,想一想他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与其等别人提出质疑,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宁皇后宁肯自己先一步准备好后招,由自己安排的人点破众人心思,再同时将之堵死。
周阁老与太子妃娘家是姻亲,谁也不会怀疑他给太子扯后腿是别有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