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闭口&ldo;她、她&rdo;的,慎行从头顶直凉到脚脖子去,从前只见过他在女孩儿面前献殷勤,通常一转身就扔到爪哇国去了,如今这般的体贴认真,越想越觉这事是真的,顿了会子,失魂落魄道,&ldo;她在云来茶馆等着,想回刘府看看,宅子里的钥匙没拿,我是来取钥匙的。&rdo;
路知遥拍了下脑袋道,&ldo;我竟忘了,你且等等。&rdo;说着一头扎进了后头大柜子的屉子里,哗啦哗啦尽是倒腾钥匙的声音,隔了会儿拎出两大串,足有五六斤重去,放在桌上道,&ldo;宅子和庄子上的都在这儿了,你快去罢,没得叫人等。&rdo;
慎行道,&ldo;我才想起来,督察院里的公文还没送到枢密院去,耽误半天了,我怕是没空,你这会子该歇了,正好替我送她去老宅罢,看过了再送她回园子里。&rdo;
路知遥看手上的活差不多了,上回中秋也没和她说上话,心里正抱憾,慎行这么一提议,无疑立刻就答应了。
慎行拱手别过他,匆匆走出大理寺,牵了马往另一方向走,走着走着觉得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了。
路知遥这会子佳人有约急得很,虽不是真的等他,好歹知道她在云来茶馆,也来不及换公服了,招呼随侍拿上钥匙就往马厩里去,上了马,一路往茶馆而去。
毋望和丹霞千秋已经喝了两盏茶,还不见慎行来,疑道,&ldo;难道库里钥匙太多,一时竟找不着么?&rdo;
千秋道,&ldo;姑娘坐会子,我去看看我们二爷。&rdo;
毋望摆手道,&ldo;还是再等等罢,万一半道上遇着还要再折回来,làng费功夫。&rdo;
才说完,见路知遥从门口进来,却不见慎行踪迹,毋望道,&ldo;六叔,我二哥哥呢?&rdo;
路知遥道,&ldo;他临时有公务,托了我来陪你去。是这就走,还是再坐会子?&rdo;
毋望惶恐道,&ldo;这样不是耽误你办公么,回头叫上头说嘴。&rdo;
路知遥浅笑着,风姿潇洒,挺拔玉立,嗓中如有金石之声,缓缓道,&ldo;我这会子得空,他既托了我,我定要将你送到家才安心的。&rdo;
&ldo;既这么,就麻烦六叔了。&rdo;毋望拢了披风站起来,着丹霞给了茶钱,往茶馆外去,看廊下的柱子上牵了匹枣红大马,便对路知遥道,&ldo;这可是听得懂人话的那位马兄?&rdo;
路知遥笑道,&ldo;可不它叫路轻,千里良驹。&rdo;
路轻?随他姓路么?几个人都笑起来,毋望道,&ldo;六叔果然豁达,马兄有福。&rdo;
路知遥眼里闪过异样的光来,低声自言自语道,&ldo;将来自然有它妙用,千里驰骋,名将也需好马来配。&rdo;
毋望一惊,看来这人是个志向远大的名将?他如今不是同知么?一文一武,相差何止千山万水,他若要为将,除非是另起炉灶毋望心有戚戚焉,只作未听见。原本这话旁人听来不过一笑,可在她,因前已有裴臻这个例子,不免就要往那上头靠。一个有野心的人就算掩藏得再好,总有露马脚的时候,莫非路知遥竟是另一个裴臻么?起了疑心便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这文官上马拉缰全然就是武将作派,毋望坐在车里心头忽忽的跳,路知遥突然回头,和她目光相碰,旋即露齿一笑,扬鞭前头开道去了。
丹霞见她姑娘失魂落魄的,只当她是冷,伸手将她披风上的带子系紧,抱怨道,&ldo;这翠屏不知怎么的,这样冷的天不给姑娘穿那件银鼠皮的大氅,只披这绵披风值什么&rdo;
毋望回过神道,&ldo;我不冷,手炉还是热乎的。&rdo;
丹霞又道,&ldo;这路六爷果然有趣得紧,才刚在衙门里看他不苟言笑的,还当他转xg子了呢。&rdo;
毋望笑笑,不置可否,暗想如今怕是没有人像一汪清水似的,能叫人一眼看到底了。眼下的应天表面上晴空万里,私底下暗流汹涌,想来各人都在寻出路罢,路知遥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复又行了几里地,已然将出城,太仆府就在北城根下,坐北朝南,是个极大的官邸。过了破败的门楼,再行十几丈方到正门口,毋望下车站定,抬头看,满眼的萧条孤绝,瓦落了无人清扫,漆掉了无人填补,门前的台阶上满是落叶废纸,廊子下甚至有乞丐卷成条的铺盖,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风光气派就像个没有香客的破落庙宇,佛不在了,众人从门前经过都嫌晦气,只有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流làng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