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遥颇有些失落,扯了下嘴角道,&ldo;在军中住着,那里有专为官员所设的院落。你过得安稳就好,其实原不该cao心,只是你是我从应天带出来的,若因此受了苦我良心难安。&rdo;絮絮叨叨又说了两句,猛提起慎行来,他道,&ldo;我这里不中用,你横竖托明月君紧着点子心,北平布政使司迟早要抄了的,到时候慎行的死活就赖他周全了。&rdo;
毋望道,&ldo;六叔放心,我自己的哥哥,定会尽全力维护的。&rdo;探头张望了,朝正屋大堂指了指道,&ldo;我这就回去了,出来有时候了。&rdo;
她说着抬腿就要走,路知遥哎了一声出手拉她,心里暗自委屈,这丫头果然是死心眼容不下别人的,自己记挂她,她似乎半点未曾察觉,凄侧的叹了口气,无奈松开手道,&ldo;你去罢,自己小心些,若有事便来找我。&rdo;
她笑着应了,匆匆往那正屋走去,进了门正遇着燕王妃携一众女眷出来,见了她道,&ldo;我正要打发人出去寻你呢,路大人真是,什么话要说半天,差点儿误了吃饭的功夫。&rdo;
一旁的丫头取她的大氅来给她披上,她裹了裹,此时方觉得冷,嘴里应道,&ldo;没什么,都是些家常的琐碎。&rdo;边琢磨着,这里人人都知道她中途离过席,那朱高煦随便问个丫头就能问出来,自己想躲也躲不掉,只好听天由命了。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往后院的歌舞场进发,毋望混在人堆里想,微云没说错,她这大红满地金的比甲,同这些穿金戴银的贵妇们比起来还真是小菜一碟,希望这些金光闪闪姹紫嫣红的夫人们淹没她吧,不那么显眼还能活得长久些。
这亲王府的确是大,走了好一会儿才接近宴会所在地,还未进院门,便听见众爷们儿们哄堂大笑,几个大嗓门穿cha其间,隐约是说突袭,顺便夹带几句荤话,门外小厮通报王妃和夫人们来了,一时室内安静下来。
众人进屋对燕王行礼,燕王道,&ldo;今儿都是自家人,便不分什么男眷女眷的了,各自夫妻同坐罢。&rdo;
毋望哀哀一叹,这可不是好消息,男男女女坐在一处,本来还能避开高阳郡王,这下子避无可避,如何是好啊。
众夫人道是,起身各自找寻各自的夫君,她抬头看,人群中裴臻负手站着,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她胸中一口浊气dàng然无存,抿嘴笑着,看他逶迤而来。
他引她入座,在她手上轻轻捏了捏,低声道,&ldo;才刚都好罢?&rdo;
如果没有活chun宫的那个cha曲,算得上一切都好罢。环顾四周,所幸那高阳郡王不在,她有些坏心的想,最好他才刚受了风寒来不了,否则可有得尴尬了。
方坐定,对面的一众爷们儿皆看过来,一个穿玄色右衽jiāo领衫的大汉脱口道,&ldo;这位便是明月先生千金难求的心上人?果然好相貌啊,他两个在一处坐着,可不是一对玉人么,难得难得。&rdo;
裴臻拱手,淡淡道,&ldo;张指挥说笑了,咱们能相聚还不是托王爷的福么,&rdo;携了毋望,对上座的朱棣举樽道,&ldo;兰杜与chun君敬王爷一杯,多谢王爷成全,来日大婚还请王爷主持,叫咱们沾沾王爷的福气。&rdo;
那朱棣三十七八岁模样,蓄着胡子,须眉堂堂,端坐上首,煞是气派威武,端了珐琅杯笑道,&ldo;先生客气,便是你不请,我与诸位大人也要来讨酒喝的。&rdo;又将杯举高,招呼道,&ldo;来来,大家共饮,今儿是家宴,随意些方尽兴。&rdo;
众人皆起身回敬,毋望见路知遥在她斜对面落座,身旁的位置空着,形单影只的样子,朝她这里望来,目光柔柔似chun日水,浅笑着冲她颔首,她不由也笑着回应,那笑容尚未来得及敛去,门上小厮拔着嗓子报,&ldo;二爷三爷到。&rdo;
门口进来两个华服男子,都未及弱冠,身量却颇高,行至堂下满满一揖道,&ldo;儿子给父王,母妃请安。&rdo;
来人正是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燕王素来知道这两个儿子野xg难驯,心里却又欢喜,常说二子高煦最像他,因此他们晚到并不动怒,只道,&ldo;怎的迟了?&rdo;
那朱高煦朗朗道,&ldo;儿子和弟弟练兵,一日未敢松懈,才刚一时不察误了时候,请父王责罚。&rdo;
毋望腹诽,这伪君子挺会哄他父亲高兴,帝王家的子孙纵然不成龙,成个睚眦或嘲风还是合格的,分明在后院胡来,竟有脸在这里信口开河
那老三朱高燧招了侍者来,自己取了杯酒,又递了杯给朱高煦,对堂下众人道,&ldo;咱们兄弟来晚了,甘愿罚酒一杯。&rdo;说着一口将那大盅内的酒一饮而尽。
屋里人齐声道好,那朱高煦见弟弟豪慡,自然不甘人后,举杯回过身来……
毋望的心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尽量往裴臻身后缩缩,又想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去,硬要避开倒叫他起疑,不如大方应对的好,便挺直了脊梁,凝神静气的站着。
朱高煦扫视一圈,那眼神狂妄且极具攻击xg,滑过她的脸时稍一停顿,意味深长的一笑,直笑得她通体生寒,不禁大呼不妙。
他此时已换了蟠龙常服,只穿一件八宝云纹直缀,头上束玉冠,玉冠两边的鸦青色冠带垂在胸前,浓眉剑目,虽有七分霸气,却还有三分的轩昂,倒不似扇子亭初见时的狠戾,只是这人五官天生冷酷,只一瞥就险些叫她丢盔弃甲,如今能站着不过qiáng作镇定罢了,当真可怖至极当年的锦衣卫都没让她如此害怕,背上凉飕飕一片,竟已是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