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要是肯走,那这段恩怨就算完了,可照眼下的形势看,这斗争还要继续下去,储君之位断不能落在他手里,否则一旦让他坐拥了江山,那自己的下场绝对好不了,还有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娇妻,怕是要充掖庭去了。
虞子期看他半晌不说话,便探道,&ldo;依着主上的意思呢?&rdo;
裴太傅一哂,&ldo;他迟迟不愿就藩,留在京城必有所动,风闻他私养了很多武士,莫非是要图谋不轨么?你使了人,把话传到杨士奇耳朵里去,我和他不对付,由他出面和皇上禀告,我乐得坐享其成。&rdo;
虞子期拱手道是,偷眼看汝南公主,低声道,&ldo;你两个和好了?今儿晚上不住户部了罢?&rdo;
裴太傅gān笑两声,指鹿为马道,&ldo;夫妻哪有隔夜仇啊,凭她多厉害,到底是女人,还能反了天不成?瞧见没有,今儿赔罪请我回家来了。&rdo;
虞同知看了看那位宫装佳人,戴着金丝髻,穿着柳绿花缎短衫,杏huáng绸缎马面襕裙,这四五年下来出落得愈发标致,不过自打怀了孩子,据说脾气比以前更倔qiáng了三分,要她来赔不是,只怕难再斜眼看他家旧主,洋洋自得,明显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虞同知难掩感慨的长叹一声,想那明月君当年何等的英雄气概,如今被个妇人捆住了手脚,除了攸关生死的大事还上些心,旁的东西于他都是浮云,满脑子只剩老婆孩子了,也许不久的将来还塞满了尿布和屁帘
汝南公主招呼开了,&ldo;兰杜,我的鞋里进沙子了。&rdo;
裴太傅应了声,乐颠颠的跑过去,虞子期吓出一头冷汗来,忙作揖道,&ldo;卑职尚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rdo;
汝南公主和煦道,&ldo;虞大人得闲儿到和夫人来府里坐,皇后前日赏了几个小戏儿,会唱河南梆子戏,夫人一定爱听的。&rdo;
虞子期看见裴太傅撩起忠静服的广袖,提了拧丝纱罗的衣摆单膝跪下,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这是要给女人脱鞋么?忙不迭拱手道谢,一手按住绣chun刀急急而去,走了二十来步忍不住回头,那英明神武的裴太傅正倒提着鞋口抖沙子,丝毫不介意太华门前的侍卫侧目,虞子期只觉气血突突的上涌,他和糟糠结发六七载,连眉都没替她画过,他两个恩爱至此,真真叫人汗颜啊
太华门外停着辆雕花围子的马车,助儿已在车旁等了许久,看见两人相携出来,一时愣了愣神,迎上来道,&ldo;奶奶多早晚来的?大爷这会子是往衙门里还是回府?&rdo;
裴臻在他头上打了一记,&ldo;不开眼的,你道我去哪里?&rdo;
毋望道,&ldo;先回去把官服换了再说。&rdo;
助儿嗳了声,到马车后搬了红漆矮凳来,放在车下供他家奶奶踩踏上车,裴臻小心相扶,待两人上车坐定了,方策马前行。
到家已近午时,毋望让人备了水伺候他沐浴,又叫丹霞到厨房传饭,自己卸了髻到窗前卷起了窗纱,这时六儿和翠屏抱了两堆小衣裳进来,一面嬉笑道,&ldo;奶奶可把姑爷请回来了?&rdo;
毋望点点头,嘲后园子里指了指,又凑过来看,这些东西都是半旧不新的,有襦衣,有裤子,还有围脖肚兜什么的,便问道,&ldo;这是哪里来的?&rdo;
翠屏道,&rdo;是老太太打发人送来的,都是舅老爷家里的哥儿穿剩下的,老太太说了,孩子穿百家衣好养活,另置了金锁子和细纱褥子给咱们小主子的,收在大柜里了。&rdo;
六儿绞了帕子给她擦脸,扶她在榻上歪着,脱了她的鞋袜看,拿手一捏就凹下去一片,叹道,&ldo;这会子发作的越发厉害了,竟肿得这样,头里的鞋都穿不了了,回头叫夏儿加紧着再做两双。&rdo;
毋望并不在意,只道,&ldo;没什么,只有些胀,又不疼,歇会而就好了。&rdo;
六儿往门外瞥了眼,小声道,&ldo;这姑爷也是,好好的闹什么别扭,还叫奶奶进宫去请,不知道奶奶眼下身子沉么&rdo;
翠屏敲了她道,&ldo;别混说,仔细叫姑爷听见揭了你的皮。&rdo;
毋望知道她心疼自己,也不说她,单侧倚着软垫笑,又想起微云来,遂道,&ldo;咱们胡大奶奶可来过?&rdo;
原来那微云上年由裴臻作主嫁了詹事府右chun坊从八品的右清纪郎胡子昭,她家里婆婆小姑甚厉害,姑爷是个银样蜡枪头,虽心疼媳妇,又惧怕母亲,才成亲时还知道护着,到后来也耐不住了,索xg一头扎进衙门里,连家也鲜少回了,微云的日子过得很是不舒心,裴臻看她那样心里有愧,便叫毋望给她些贴补,谁知被她家的恶婆婆发现了,嘴里不gān不净念叨起来,说什么先头就是伺候主子的,如今嫁到了胡家来主子心疼,裴臻得知后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后来就撂手不管了,这事毋望看不下去,从刘家的产业里拨了个二进的四合院给他们两口子单过,所幸那胡子昭还有些气xg,带着媳妇安顿了下来,照目前来看,如果胡家太太不去闹,微云就还算舒坦,若一去闹,微云只剩以泪洗面的份了。
六儿和翠屏皱眉叹息,&ldo;今儿一早又出事了,奶奶进宫去没多久,微云婆婆带着她小姑子叫人赶着车把行礼运过去了,说要和儿子同住,这可怎么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