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从夜点头,没说是同桌。
刀姐笑起来了:“倒是很赶巧。卖房子的时候,你应该见过她了吧。她过段时间大概会住过来吧。”
傅从夜:“嗯,我这两天看到有人搬家具进去了。”
刀姐是个很会做事的人,她并没有觉得傅从夜还在读书就当他是小孩,微笑道:“上次在警局见面,可能让你把我当成敌人了。但其实生意上的事情总是这样的,既然之后要再合作,还是希望你别介意上次的事。”
傅从夜想,或许刀姐是因为知道方笙才改变了态度。
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是阮之南的同学。
不过上次闹得最僵的时候,刀姐都客客气气的讲道理,他也没必要给人脸色看。傅从夜也点了点头:“不会,我都理解。那时候也是我冲动了。”
刀姐这时候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如果有事找我。特别是如果你爸要去片场的时候,你有急事找我是最快的。”
傅从夜接过了名片,看着那个天津司机下车开门,刀姐的车离开了。
他将名片放进了口袋,回到屋里的时候,傅鹭在垃圾桶旁边磕烟灰缸,他抬了一下眼皮:“偷听的真开心。”
傅从夜:“也没什么好偷听的,那些事我又不是不知道。”
傅鹭:“你知道个屁,你顶多知道我出事儿断腿。”
傅从夜走过去,把他桌子上剩的垃圾给拾掇了,傅鹭说:“我知道,你手里那张卡里应该有很多钱。她给你的,还有卖房子的,你都转回去给她。这个金额估计要去银行办,你去跑一趟吧。”
傅从夜低声道:“知道了。”
傅鹭胳膊撑着轮椅扶手:“她给你钱,让你答应什么了么?跟我说实话。”
傅从夜:“就说过一段时间让我陪她去参加个活动。好像就是下个星期。”
傅鹭忽然道:“你还她钱不就能不去了么?”
傅从夜犹豫了一下,他拿抹布擦了擦桌子:“不太好吧。她投资了……我现在不想跟她闹得太僵。要去就去吧,没什么的。”
傅鹭:“她想让你去继承公司的,但你并不想不是么?从小你就不喜欢处理这些跟钱有关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是你小时候我天天为了欠款抓狂,让你讨厌这些了,但你不喜欢跟生意打交道的。”
傅从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嗯,不喜欢。”
傅鹭身子前倾:“那就别跟她扯上太多关系!你越这样下去,就越没办法拒绝她对你的种种要求——”
傅从夜把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摔,厉声道:“需要她的人不是我,是你!我不需要她给我投资,我也不需要什么赔款!只要给我一点钱,我就能撑到自己成年,以后不需要人管。需要她的人是你,而你还不了她,我就不能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傅鹭仰着头,看着站起来的傅从夜,不说话了。
他好多年前就没法再跟儿子比身高,甚至要仰视他…
傅从夜强忍着憋在心里的不适:“我一丁点也不想继承她的什么企业家业,但是你要是一直是之前连收入都没有的样子,我就不可能拒绝。是,你之前一直有存款有房子,可这些年不也没了么。我忍不住每天都想,如果你得了重病怎么办,如果未来十几年你的剧本一直卖不出去怎么办,如果再出了什么意外变故怎么办!我不知道你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的青春是什么——”
“但我的青春,是被人上门讨债的恐惧,是你前些年改不了大手大脚花钱时的愤怒,是每天生怕未来再有变动的不安!我现在想想,解决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听她的安排。”傅从夜又捡起了抹布,走进了厨房,只留了个后背给他:“成了继承家业的富二代,我大概能少很多忧虑吧。”
他走进厨房,低头去洗抹布,厨房没开灯,水池里映着外头微弱的灯光。傅从夜洗到一半,轻轻吐了一口气停下动作。
他撑着水池边沿,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这么说。
是他小时候就选择跟着爸爸的,就算中途方笙白手起家,企业越来越蒸蒸日上,他也从来没后悔过。
在他六七岁以前,他就像现在的左麦一样。
一切症状都显示他是个自闭且智力低下的孩子。
但其实傅从夜自己知道,他只是记忆力太好了。
很多人以为的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其实从表面来看,是严重拖慢智力发育的。就因为他的记忆力,所以当他小时候学认数字,字母的时候,他脑子里回忆起的不只是那个数字的读音,更是能回忆起那时候周围所有人穿的衣服,空气里的味道,家里的电视机放着的新闻——
他能回忆起一切,而当他撇开那些记忆里过多的细节,发出这个数字的读音时,距离问题或许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了。
而当记忆如此详实的时候,年幼的他就经常分不清回忆与现实,他显露的呆滞迟钝,往往都是因为深陷于回忆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智力发育不完全的孩子,医院一家家的误诊更让方笙对他心灰意冷。
后来方笙甚至有时候不想回家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