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镇,孙家。
当小丫鬟过来传话,说少奶奶的娘家亲姐登门造访时,王香椿整个人都懵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她夺走了一切的姐姐,竟然会特地跑来镇上寻她。可寻着了她又怎么样呢?婚事都已经成了,她如今是石门镇富户孙家的少奶奶,而那个打小就处处比她强的姐姐却嫁给了个憨厚的庄稼汉子。
其实,王香椿对老朱家没什么意见,更多的是出于对亲姐姐的不满。假如姐俩说的亲事差距不大,她自然不会做什么。可问题就在于,明明是亲姐妹,在亲事上头却来了个天壤之别。偏她还不能怨父母不公平,因为在娘家时,作为幺女的她才是家中最受宠的那个。
被偏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
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单纯的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王香椿最终选择了换嫁这条路。然而,这条路显然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好走。
嫁到了镇上后,因为孙家富裕,她确实不需要干活了。要知道,哪怕娘家爹娘宠着她,还是有很多活儿避免不了的。像公中的事情能推给嫂子和姐姐,可自己跟前的活儿呢?她也不是完全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之所以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惫懒,也是因为其他大姑娘小媳妇都太勤快了,把她彻底比下去了。
可即便嫁到孙家后不用干活了,日子却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这话要怎么说呢?大概是心里头发虚吧,总感觉踩在云里似的,整颗心都是提着的,空落落的不说,还有一种挠心挠肺般的焦虑感。
谁让这年头结亲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呢?当然,攀高枝这种事情肯定是有的,可即便家庭背景不行,本人总该出挑吧?孙家少爷之所以遣了媒人去秀水村王家提亲,原因只有一个,看中了王香芹的美貌。
所谓一见钟情,多半都是建立在好相貌上的。等发现新娘子被掉了包,哪怕王香椿也不算丑,孙家少爷还是失望极了。他还算是心善的,又提出了让王香椿留下来当小房,至于王香芹,就仍旧照原计划嫁过来。结果,老朱家那几十号人把孙家的门一堵,这个法子也没成。
一而再再而三的希望落空,还平白遭了一回惊吓,孙家少爷对王香椿彻底没了耐心,成亲都一个多月了,歇在房里的次数不超过十个指头。
没能笼络住相公,又不讨婆婆欢心;家中下人因为老朱家堵门那事,都是知晓内情的,哪怕明面上对她还算恭敬,暗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娘家那头,爹娘让她寒了心,就算没明着断绝关系,她也没脸子再回秀水村了,更别提村子里还有个吓死人的老朱家。
王香椿整个人就处于极端焦虑之中,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是虚浮的。她倒是没王家爹娘猜测的那般在婆家使小性子,毕竟她又不傻,哪儿能不知道婆家跟娘家是截然不同的?可就算她想哄婆婆高兴,却也一样是无从下手。
孙家其实不过是个小地主,除了在镇上有房舍外,还有几间小铺子赚开销,再就是二三百亩的田产了。这点儿家产根本就称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可跟乡下农家还是完全不同的。本来孙家太太都相看了一房儿媳,正是她的娘家侄女,结果儿子非要娶个乡下土妞,她最终被迫让了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猜也猜得到。
婆媳相处本来就难,哪怕当儿媳的豁出去舔着脸讨好婆婆,也得看婆婆愿不愿意接受这份讨好。
一句话,王香椿费劲千辛万苦,给自己选了个难度为地狱级别的亲事。
嫁过来一个多月了,她这头的事情还没理顺,结果亲姐姐还找上门来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不都已经嫁给朱四郎了吗?”王香椿烦都烦死了,出嫁前她就想着要取代姐姐嫁到镇上来过好日子,哪里知道这里头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来看你呗。”王香芹还真就笑眯眯的凑到了亲妹妹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好一番打量。换做是熟悉她的人,一定能看出来,她这会儿那眼神像极了在猪圈里打量肥猪们,琢磨哪一头可以出栏开杀了。
王香椿被看得心头发毛,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姐妹,她隐隐感觉到了姐姐的不对劲儿。可仔细想想也是正常的,就算原先姐俩的感情还算不错,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指望当姐姐的,仍旧像以往那样疼爱妹妹?
“你、你想要干什么?”
见王香椿心虚了,王香芹也不墨迹,直接伸出手来,手心向上,理直气壮的说:“给钱!”
“啥玩意儿?!”打死王香椿都想不到她姐会这么说,震惊之余,她差点儿没气到跳起来,“咱们都嫁人了,你凭什么管我要钱?就算是孙家往咱们娘家下的聘礼,那也是归我的,我才是孙家的少奶奶!”
“给钱!我要十两银子!”王香芹昨个儿已经从四郎那头获悉了买地盖猪圈捉猪崽的大致花费,为了确保万一,她索性凑了个整儿,喊了十两银子。毕竟这是一锤子买卖,干完这票就再没下回了。况且,坐地起价落地还价嘛,她又没说不准讨价还价。
“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当初议亲的时候说的是我王香芹!就凭合八字用了我的生辰八字!就凭你是个冒牌货!”王香芹先狠狠的打压了王香椿的气焰,随后放缓了语气,道,“我也不是故意来敲你竹杠的,实在是日子难过啊,再说你也不想一辈子都被我用这事儿拿捏吧?咱们可以说好,你给我钱,这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王香椿皱着眉头,狐疑的看向跟前的姐姐,她还是觉得姐姐的情况不太对,却也没往深处想,而是被这话勾得心里痒痒的。
低头琢磨了好半晌,王香椿问道:“给了钱,你就再也不提那个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