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被清风一吹,亭内光线暗了暗。
扶月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季玉泽身上,只一刹那,好似看到了裹着佛子衣钵的修罗。
不过也只是一刹那。
似幻觉,稍纵即逝。
她一眨眼,只见他神色恢复如常,温润有礼:“扶二娘子。”
扶月看似平静地走到季玉泽面前:“季郎君。”听言,得知他们相识,小秦默默后退一步。
季玉泽慢条斯理地站起,见她看向桌上茶盏,问:“扶二娘子可是想吃茶?”
她摆手,如实道:“没有,我只是难以入睡,出来走走。”
他不动声色地望着一张一合的粉色唇瓣,在扶月看过来前,偏首对小秦,浅笑:“那扶二娘子自便。”
态度不温不火。
言罢,季玉泽绕过她出亭子。
扶月看着渐行渐远的清癯背影,紧绷的身子松了松,心想,应该没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季玉泽踩着青石板路,越曲折游廊,经有山石点缀的小道,最后到达佛堂。
这里雅致寂静,古灯烛蜡。是他常来之地,鲜少人叨扰。
与雕栏玉砌的季府截然不同,堂内布置简单,一佛像、一蒲团、一矮桌、一排经书,一目了然。
墙上还挂着从迦毗罗卫国运来的人皮佛像图,神态严肃、古板。
不像是要普度众生的慈悲,仔细瞧来,反倒有几分像爱吃人爱恨嗔痴,以抚慰自己的地狱怨鬼。
偏偏人无条件地信奉它。
季玉泽端详一会儿,一手握着一卷经文,指腹轻轻拂过人皮佛像图,忽看向小秦,问:“以前没怎么见过扶家之人,是京城人士?”
小秦虽没见过扶月,但对扶家略有耳闻,已逝世的季老太太对扶正林有恩,来往不多。
情义却从未消减一丝一毫。
逢年过节,扶家总会派遣人送些稀奇物件到季府,来来回回,还是引起收礼的下人的注意。
“回郎君,扶家不在京城,也不常来季府。倒是曾受过老太太恩惠。”
季玉泽不再多问,仿佛只是闲来无事问一句,他落座,摊开经文,拿出宣纸,执笔抄写。
昏暗下看不清神色。
几日后,扶月渐渐适应这个身份,梳妆打扮好,刚推开门,两名着素白长锦衣的丫鬟侧身行礼。
“扶二娘子,夫人请你过去共进朝食。”
她微微一顿,受宠若惊。
来季府前,听扶正林说季夫人想见自己和扶媛,其实有些怕季夫人不好相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