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是斋堂了,门口有大婶坐在小矮墩上择着冬笋。
陈葭突然顿住,仰头脆声问他:我们是不是结束了?
陈广白心脏陡然一揪,眉头凝成霜石:没有。口吻十分冷硬。
陈葭半叹息半漠然道:可我有男朋友了。
话毕,陈广白脸色骤冷,郁成踩在脚下的碳色石阶,目光森寒又痛楚地盯着她。衣袖下的手臂不受控地叠起青筋,像心脏被残酷言语殴打落下的青色瘀伤,血液汹涌翻腾似要冲破那浅薄的体面表皮,最终只是在口中卷起一腔苦涩。
脸色变了又变,陈广白一言未发。
陈葭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升起奇异的报复的快感。她继续撕扯他的伤口:我们还是做回哥哥和妹妹吧。
未等他回答,她就急急向前跑去,一溜烟闪了斋堂,身影倏尔消逝。
徒留陈广白滞在原地胆裂着,浑然不觉陌生香客们打量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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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葭福至心灵地用完素斋,等出了斋堂才佯作不经意地问爸妈:哥呢?
陈父正举目欣赏着斋堂外红木柱上的烫金对联,陈母回答她:你哥前头说有事,先下山了。
哦。陈葭煽动了下眼睑。
下山时陈葭迷迷糊糊睡去,不知道是因为路况不好还是梦魇萦绕,睡得很不踏实,冬季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被叫醒时陈葭口干舌燥,眼睛糊得睁不开,揉了下眼角才发现有水渍。她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心口像被层层绵绵的丝絮缠住,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在陈母的催促下下了车,刚踩上水泥地就被两个小毛孩一边一只抱住腿,精明地笑着问她讨红包:姐姐给红包!
陈葭撑起和善的笑靥,把准备好的两个红包分给他们,他们几近抢夺过去,又瞬时尖叫着跑远了。
陈母在边上冷笑:一点教养也没有。
陈葭默默不说话,两人前后往里屋走。
在外边就听到里头的码牌声,进了里屋更明晰,舅舅和几个牌友正在打麻将。
陈母像是不乐意进去,交代她:跟你舅舅舅妈说一声来了,我去看你外婆外公。
陈葭点点头,推开半掩的门进去,烟雾呛鼻,五六个中年男子瞬间齐齐转头过来看来
陈葭挤出笑脸,忽略令她不舒适的眼神,冲着北面的舅舅叫了声:舅舅。叫完立马走了出去。
没想到舅舅跟了出来,笑眯眯斜眼打量她:葭葭来了啊。
陈葭回避他视线:嗯。
舅舅上下打量着陈葭,眼神粘稠,陈葭想装作没看见都难,她垂着眼说:舅舅我去外边找多多、诚诚玩了。
舅舅咂了下嘴,搭上陈葭的肩,陈葭瞬间毛骨悚然,听他说:都这么大了啊。声音像电流,激起一身的汗毛。
陈葭恨不得立马跑出去,但是在外婆家不得不体面,她抖着身打囫囵:嗯快高考了我先出去了舅舅,外面有太阳暖和。两句话并成一句话的语速。
话落,陈葭一股脑地往外跑,也不过几步路,她活像跑了八百米体测,直到看见两玩泥巴的小孩才松下口气。
她一直不喜欢这个舅舅,最初对他的印象是经常来家里借钱的亲戚,穿着泛黄的polo衫,松松垮垮的西装裤,邋里邋遢的。
初中有年夏天,爸妈不在家,舅舅扯着她唠家常。说着说着,就把手搁在了她腿上,她当时只觉得舅舅笑得好狰狞,令她无端反感。她跑上楼去的时候他在楼下仰视她,脑袋似要折在后颈,一张三角眼吊诡脸,害她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后来才懂那是猥亵。
要不是陈广白回来早,她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之后每次跟妈妈这边的亲戚见面,陈葭总会寒颤,每年过年,也最不愿意拜访这边。有陈广白在还好,他总是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
陈葭恍惚了一晌,就被两倒霉孩子用泥巴糊了两腿的污渍。她气得扬声:你们赔我裤子!
两小孩恬不知耻地冲她做鬼脸:小气鬼!凶八婆!没人要!
陈葭怒火中烧,狠狠瞪了他们两眼,掉头往记忆中的河塘走,心中又气又委屈,都是什么事啊。
她想发朋友圈发泄,刚掏出手机就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消息,都是俞霭的。陈葭心虚了一下,她竟然一整天都忘了回他。
陈葭忙点开消息快速浏览后回:对不起哦,我今天在乡下拜年。
想了想又补一句关心:你呢,在干什么?
脚底的石子路硌脚,陈葭走得脚疼,总算到了河塘。令她吃惊的是,陈广白居然在河边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