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年轻力壮,有才能有魄力的人担任。难道你还要推在我们几个老头身上吗?”卓一航看了虞新城一眼,虞新城不待他说话,已先率本支的四大弟子过来参见,开声说道:“卓贤弟你不必推辞,前任掌门的遗命,谁敢违抗。何况有四位师叔扶你。”虞新城以为卓一航恐怕同门不服,所以如此说法。其直卓一航却不是为此。白石道人也插口道:“一航,你应该想想你师父生前对你的期望。”卓一航环室四顾,见同辈的十二个师兄弟中,确实没有一个足以担承大任的人,知道另提人选,也必然不被接受。黄叶道人又迫紧一句道:“你师父不能长久停棺,你若不接掌门之命,令他不能人土,你于心何安。”卓一航哭道:“各位师叔师兄听禀,弟子身受本门重恩,既有先师之命,自当遵从,无奈弟子尚另有别情,就是要接掌门,也须待三年之后。”黄叶道人问道:“这是为何?”卓一航道:“弟子受人陷害,现为朝廷钦犯,若不辩白,如何可接掌门!”黄叶道人吃了一惊,叫卓一航人内,细问根由。
卓一航因为事片重大,在旅途上同门众多,恐怕 漏,所以未曾向黄叶票告,现在迫于无奈,只得说出。黄叶道人听得满洲收买奸人图谋倾覆朝廷等事,不禁骇然。过了许久,忽然问道:“那么这事玉罗刹知道吗!”
淖一航道:“玉罗刹当然知道,在华山上和她恶斗的六魔之中,有两个就是满洲奸细。”黄叶道人道:“她既是绿林巨盗,有人要倾覆朝廷,那岂不是和她志同道合?”卓一航道:“她把那些人恨同刺骨。不但是她,王照希也是如此。在绿林豪杰心中,天子可取而代之,但却绝不能亡于异族。”黄叶道人沉吟良久,说道:“本来我们武当一派,素不主张过问朝政。但事情既有关国运,而你又身受奇冤,那么倒不能不管了。你是想待师父下土之后,就赴京师么!”卓一航道:“正是,我要面见太子,把那些奸人陷害钦差,移祸于我的事情说出来。”黄叶道人道:“其他同门,可不必说知,四个师叔,你却该禀告。”卓一航道:“我也正是如此想法。我不是不信同门兄弟,但只恐人多知晓,会 漏出去。”黄叶道人道:“这个我很明白,你不必再解释了。”
黄叶道人吩咐卓一航在静室稍候,到外面去将红云、白石、青 三人唤了进来,商议好久,白石道:“既然如此,那么掌门一职,就由黄叶师兄暂代三年。”黄叶道:“我年将垂暮,精神日衰,怎能应付!”白石道人道:“反正不过三年,师兄你不接任还有谁可接任。”黄叶道人 好答应。四老和卓一航同出,对十二弟子说明,一众同门知道卓一航受人陷害,无不关怀,但他们知道事关秘密,也不敢探问。
当下忙了几天,紫阳道长下葬之后,各俗家弟子也纷纷离山归去。卓一航仍留山守孝,一晚,黄叶道人将他唤进云房,问道:“你父亲在京时可曾替你定下婚约?”卓一航道:“没有。”黄叶道人道:“那你可有意中之人?”卓一航而上飞红,迟疑半晌,答道:“也没有。”心中奇怪何以师叔会如此问他?黄叶道人道:“你年纪不小,也该定一门亲事了。”卓一航道:“弟子重孝在身,那能议婚。”黄叶笑道:“我虽非官宦人家,古礼尚知一二,重孝在身,婚姻自当待三年服满之后,但议婚却是不妨。”卓一航心中一震,急忙说道:“我实在无意及此。”黄叶想了一想,笑道:“以你的人才,当配才貌双全的淑女。那玉罗刹武功虽高,可是野性难除的强盗,我劝你不必留意她了。”卓一航道:“弟子并无此心,师叔一再道及,莫非不相信弟子么?”黄叶道:“你是本门最杰出之人,身膺重命,我怕你误入歧途。”卓一航道:“师叔放心,弟子还知自爱。”黄叶道:“这样就好。但若有合适的淑女,我倒要劝你先定下来,也兔心生外 。”卓一航越听越惊,在他心中,虽然也确实未想到要与玉罗刹成婚,但不如怎的,自从见她之后,便觉得天下女儿,都如尘土。
玉罗刹那强烈的个性,虽然有时也令他恐惧,甚至今他憎厌,但却已深烙他的心头。现在听得师叔口气,好像要为他做媒,吓得连忙摇手说道:“弟子实在不想过早论婚。”黄叶道人看他神情,不觉暗笑,但也不禁暗暗忧虑。知他所说对玉罗刹无情之话,未必是真。心想:他既如此,也不好迫他。待他见到另一个更好的人时,再让他们多在一处,不愁他不慢慢移情。
卓一航见师叔微微一笑,不再续说下去,松了口气,站起来道:“师叔还有别的吩咐么,弟子想明日离山了。”本来他想守满“三七”之后才走,但听了黄叶今晚之言,只想早早离去。黄叶又微笑道:“你且坐下。”
黄叶道人援缓说道:“你是本门待任的掌门弟子,我不放心你独自赴京。”卓一航想起云燕平和金千 相迫之事,也觉师叔并非过虑,黄叶续道:“因此我想叫你的四师叔陪你一遭。”四师叔乃是白石道人。白石道人在武当五老中虽是排行第四,年纪却是最轻,今年刚刚五十出头,而且他做道士,也不过是最近十年的事。卓一航约略知道他俗家姓何,是妻子死了之后才披上黄冠,上武当山做道士的。
黄叶续道:“你四师叔自那年与铁飞龙比掌受挫之后,勤修内功,现在已大非昔比,你多与他亲近,也有好处。”卓一航道:“有四师叔同行,那好极了,只是太 烦他了。”黄叶笑道:“怎么你与师叔也讲起客套话来?”当下含笑立起,叫他早早休息。
在四个师叔之中,卓一航平日与白石道人较为接近,得他同行,颇为欢喜。第二日卓一航拜别了三位师叔,又到师父的墓祭扫一番,这才和白石道人下山,一路晓行夜宿,走了十多天后,进入河南东部,白石道人忽道:“一航,我和你到嵩山一游如何!”卓一航一心想到北京,颇奇师叔有此雅兴,因道:“师叔何以要游嵩山?”白石道人笑道:“嵩山为五岳之一,大好名山岂能错过?”卓一航道:“待事完之后,回来时再游也还未迟?”白石道:“迟也不迟在这几天,而且我不单是去游,送想去访一个人。”卓一航道:“既然如此,那弟子自当奉陪。”心中暗怪师叔何不早说。
嵩山是太室。少室两山的总称,两山对峙,中间相距约十余里。在少室北麓的五乳峰下,就是闻名全国的少林派拳术发源地少林寺。卓一航问道:“师叔是到少林寺参谒么?”
白石笑道:“僧道不同,我去参谒作甚?我和少林寺的主持也没有什么交情。我和你先游太室,若有余暇,再到少室山去。”卓一航更觉奇怪,武林人士到嵩山却不先游少林,那么他所访的大约不是武林中人了。但师叔既要先游太室,卓一航也 好随他。
两人绝早起来,爬登嵩山,东方初白,朝阳未出,嵩山上迷蒙蒙一片云海,上到半山,那迷漫的云海才惭渐由厚而薄,一轮旭日在云海中浮现出来,山中景物,像忽然间被揭去一层幔帐,豁然显露。但见峰峦雄秀,泉石清妍, 洞幽深,云霞明媚,鸟语啁啾,花香扑鼻。卓一航叹道:“名山景物,果然妙绝人寰。”两人小憩一会,用山水送咽乾粮,嚼了半饱,继续登山。嵩山上古柏极多,两人冒着飒飒山风,在柏树丛中穿进。走了一阵,越攀越高,忽见一株老柏,苍翠夭矫,树身两人合围都围不过,卓一航流连赞叹,白石道人道:“凡上太室的游客,无不喜在这株树下流连,相传汉武帝到嵩山”封 “之时,曾把它封为”大将军“,所以一般游客,都叫它做”将军柏“。若然这个传说是真,那么这株柏树大约有两千岁的高龄了!”卓一航仰观柏树,只见它的大部枝干仍然枝繁叶茂,生意盎然,不禁笑道:“人生不过百年,比起这株树来,不过是婴儿罢了,何苦夺利争名,纷纷扰扰。”正说话间,白石道人忽然拉他一下,悄声说道:“你听,好像有人上来!”
卓一航藏在古柏之后,只见那边山径,走来了三个军官,其中一人,卓一航认得是锦衣卫的指挥石浩,心想:怎么他也有此雅兴,到嵩山来游。忽觉白石道人拉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山风送声,清晰可闻。石浩道:“李大人,钦差已送到抚衙,我们的担子可轻了不少了。”那被他唤作“李大人”的道:“太子就要登基,谅云燕平他们也不敢再对钦差加害。”卓一航听了心念一动,他们说的,明明是周李两钦差之事,听他们的口气,似乎钦差巳给他们寻着,安然脱险了。其中一人又道:“李大人故剑情深,今晚我们可要叨扰一杯团圆酒了。”那个“李大人”微笑不答,卓一航眼光触处,觉白石道人面色有异,正想说话,白石却以手示意,叫他不要作声。
三人上到山上,石浩道:“这株老柏居然还如此苍翠,真是难得。咱们到树下歇歇。”
那个“李大人”叹道:“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株树号为”大将军“,二千岁高龄犹未白头,真令我辈钦 。”卓一航心想:这人肚中倒有点墨水。那三人越行越近,白石道人正想跃出,忽然山风中又送来了女孩子笑语之声,那三人一齐停住。
过了一阵,山顶走下一个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拖着一个女孩,女孩不过十岁光景,笑笑跳跳,见了生人,叫道:“姐姐,你看有人在这里呢,叫他们让开,我们要在这里捉迷藏。”这刹那间,白石道人的手,又微微颤抖。
那个被唤作“李大人”的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相貌颇为威武,迎过去唤道:“喂,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妈妈呢?”那个女孩道:“你管不住!”但还是答了一句道:“我没有妈妈, 有姑姑。”那个少女瞪了“李大人”一眼,道:“华妹,不要理他们,咱们回去。”那个女孩问道:“姐姐,他们是做官的么?姑姑说,做官的都不是好人……好,我听你话,不理他了!”
少女拖着 妹,扭转了身,那个“李大人”急忙唤道:“喂,我们不是坏人,你带我们见你的姑姑去!”少女道:“我的姑姑不见你们!”“李大人”身边那个军官,似乎是为了要巴结上司,飞身一掠,扪在那少女的面前,嘻嘻笑道:“真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不理我们?我们带你到城里去玩,那才好玩呢!”伸手要摸少女的脸蛋,“李大人”叫道:“老胡,别胡闹!”话声未了,那少女纤手一扬,只听得“拍”的一声,那名军官已捱了一记耳光!
卓一航看得几乎要笑出声,心想:这些军官平日仗势欺人,调戏妇女不当一回事情,捱了这少女耳光,真是活该。看这少女出手不凡,一定是练过武功的人。
那名军官叫胡国柱,职位比那“李大人”和石浩要低一级,但这三人同在锦衣卫中供职,平时饮花酒、玩女人常在一处。先前听得上司喝他“别胡闹”,心里已自不满,暗道:哼,你装什么正经!捱了一掌,十分疼痛,这个气可就大了,身子一扑,双手抓去,那少女把妹妹推开,一招“如封似闭”,只掌一阴一阳,轻轻一格,把胡国柱的来势消掉,双掌向前一按,胡国柱不由得不退后三步。少女叫道:“喂,你是不是想打架!”
胡国柱身为锦衣卫的副指挥,又是昆仑派的好手,在武林中也有点名声,竟然猝不及防,被少女出招迫退,在同僚面前,面子更挂不下去,当下喝道:“哼,你要和我打架?”
少女道:“不是我要和你打架,是你要和我打架!”胡国柱道:“好,不管谁要打架,这场架是打定了!”
那“李大人”本想喝住,转念一想:且看看这少女武功如何?看她是否那人所教?当下叫道:“喂,要打架到这里来打,这里地方宽阔,在山径上打什么呀?”少女秀眉一挑,说道:“你们三个人上来我也不怕。”把妹妹安顿在山石上坐下,吩咐她道:“你看打架,可别乱跑!”那女孩拍掌笑道:“好呀,看打架,看打架!姐姐,你可一定要打赢呀!”少女身形飞起,跃到古柏前的空地上,回头招手道:“喂,来呀!”胡国柱气红了面,跟踪跃至,在轻功上他已先输了一招了!
少女气定神闲,凝身待敌。石浩道:“老胡,不要托大,这个姑娘是个会家!”胡国柱脚尖一点,飞身窜起,右拳劈面捣出,喝声:“接招!”少女一声冷笑,身形微晃,反手一掌,闪电般的截击敌人右臂。胡国柱喝声:“来得好!”左掌往上一搭,右手往上一伸,刷的向少女面门抓去,这一招名叫“金龙探爪”,是昆仑派“龙形十八式”中的厉害招数。
那知一抓抓去,竟自扑空。少女身躯疾的拧豹,右掌倏然劈出,反劈敌人左肋,胡国柱一个弯腰转步,好容易才避开这招,少女左掌又发,变了“印掌”,“印”向敌胸,胡国柱大吃一惊,猛的长身,“拍”的一声,肩头中了一掌,被打得倒退数步,暗叫“好险!”若不是用肩头硬接,胸膛要穴,被她印掌所击,只恐有性命之忧。
胡国柱领了两招,那敢轻敌,抡拳复上,呼呼生风,从“龙形十八式”的掌法改成了“黑虎拳”,这套拳宜攻,威力甚猛,少女轻功虽好,气力却差,一时间倒打成了平手。
打了一阵,少女拳法忽变,在胡国柱周围绕来绕去,专拣他的空门进袭,胡国柱身法远不如少女轻灵,攻她不着,守也不移严密,不过片刻,又接连捱了两掌,幸喜击中的不是要害,还可支持,但也已累到满头大汗。
那个“李大人”看得连连摇头,叫道:“老石,你去把老胡拉下来,不要伤那女子。”
石浩一个箭步冲上,插在两人中间,右掌一推,左掌一带,这一招就称为“带马归槽”,胡国柱给他左掌带到旁边,那少女也给他推开几步。本来论掌法石浩未必胜得过那位姑娘,可是他内力甚强,掌含阴劲,当年他缉捕王照希之时,就曾显过“脚碎阶石”的武功,王照希也要避他。这少女武功在王照希之下,当然接不住他的掌力。
可是这少女似乎也颇好胜,身形一退复上,叫道:“好哇,你们都上来吧!”那个“李大人”叫道:“小姑娘,不必打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的师父是不是姓何的!”少女愕然注视,久久都不说话。
“李大人”又微笑道:“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你的姑姑了吧?”话声一停,忽然从上面山坳处奔下一人,冷冷说道:“你还要来见我做什么?”这人是个中年尼姑,约莫四十岁光景。“李大人”一见,跑上前去,叫道:“嗯,你怎么削发做了尼姑了?”
那中年尼姑不理不睬,左手携那少女,右手携那女孩,道:“这世界坏人太多,咱们回去。”“李大人”又奔前几步,嚷道:“喂,你听我一句话成不成?”
那尼姑欲行又止,回过头道:“好,你说。”“李人人”笑嘻嘻的道:“说多两句成不成!”那尼姑面色一沉,“李大人”道:“霞妹,当年是我错了,现在我特来接你回去!”
那尼姑“哼”了一声,道:“我与你有什么相干了你做你的官,我做我的尼姑,你别来这里胡缠。”“李大人”道:“太子就要登基了。”尼姑道:“这更与我无关!”“李大人”
道:“你知道我是太子的亲信,太子登基,我求他外放,起码就是一个总兵,也许是将军也说不定,那时你就是诰命夫人。”那尼姑气得面色红里泛青,斥道:“你自有你的诰命夫人,你再胡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