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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左笑道:“主公,这话吓不倒我。您是否饶恕,在下并不在意。在下从侍奉您的第一天起,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在嘲弄我吗?”
“如果您这样想并因此发怒,随时可以杀我,我不会有半句怨言。但在下不吐不快——可祢!”
“在……在。”
“老实说。如有半句谎言,决不轻饶。说,你是否准备杀了主公,之后自杀?”
可祢的脸苍白如蜡。她恐惧地颤抖着,满眼哀怨,一会儿看着家康,一会儿看看作左。家康忍耐不住,插嘴道:“可祢,说,清楚地告诉作左,你决无此种打算。”
“请主公不要说话!”作左大声道,“您怎能明白女人的心思?”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在下只要活着,就不得不说!不,就算死了,我也不能闭嘴。主公连筑山夫人都管不住。这样无能,怎会了解女人的内心?女人的手腕与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武士的战术一样,发起疯来,根本不顾生死……您还未识得事情的严重,便轻易对女人下判断。可祢,你怎么不回答?你难道不知道我作左的做事风格?如果一直保持沉默,我依然不会饶恕你。”
“奴婢只是爱慕大人……”
“说下去!”
“虽然如此,但只要我活着,就不能违抗主命。”
“主命?让你回尾张的命令吗?”
“是……奴婢想誓死追随大人……这完全是出于爱慕。”
家康听到这里,惊得连连后退。
“我已明白了。好。但你不要担心。我会为你求情。主公,您听到了吗?女人的心思竟是如此令人震惊。”
家康紧紧咬住嘴唇,瞪大眼盯着可祢。在此之前,他眼中的人生不过是怨恨、敌人、野心或者功名利禄。因爱慕而杀人,家康从未考虑过。可祢已经承认了这一切。尾张来的命令,她已向家康坦白了。她对他的爱慕和忠心,绝对是全心全意的,她显然没对家康撒谎。但她把最可怕的事藏在心底,没对家康挑明。
“哼!”作左喃喃道,“要么今日,要么下次,主公将丢掉性命……主公!”家康无言。
“此女子所说无半句谎言。与战场上的武士相比,她也算胸怀坦荡……看在在下的面上,不要杀她。”
家康未答。他心中充满恐惧,但没有憎恨。既已如此,他还有何心思再去碰女人?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可祢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像是死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俗语说,人被自家狗咬,其心若灰。但家康的心情并不如此。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有怜爱、有恐惧、有悲伤、有悔恨……
“可祢。”许久,家康终于开口道。可祢没像往常那样顺从地抬起头。
“主公,”作左又开口道,“希望您能够留下这个女子的性命。女人的一生,会发生三次巨大的变化。初始时是纯洁的处子,然后是丰润而妩媚的妇人,最后变成洞察世事的母亲。这是女人的共同历程。”
家康没想到会从铁骨铮铮的作左口中听到关于女人的论调,他没有点头赞成,单是紧紧盯着可祢呆呆的眼神。
“主公用色欲污染了这朵莲花,她变成了一朵鲜红的蔷薇,刺向了主公。这不是别人的罪过,而是主公您的过错。”家康无言。
“总之,内庭之乱是从主公无意中污染了莲花而始。既污染了,就不能不了了之。报应必定会到来,最终使自己身处险境。这是人世间最愚蠢之事。”
“那么……你是让我不要再碰女人?”
作左笑道:“主公终于意识到了。”他一扭头,对可祢道,“你赶紧回房去收拾,准备离去吧。”
可祢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家康和作左不先离开,她定会一直跪下去。想到这一点,作左加重语气,催促家康离去。
离别在即,家康似乎有话要说。他屡屡回头,但终于一顿脚,与作左一起去了。
二人默默地走着。就要进入本城的时候,一只落在地上的小鸟忽然鸣叫起来。那小鸟好像尾随着家康一直来到了城门外。通过城门的时候,一种羞耻感忽然袭上家康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