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片乱石滩上,看到一只只被击毙的野狼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半个小时前,这里演绎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人兽较量、生死搏斗的活剧,人与狼残酷厮杀的活剧!一只瘦而精悍的公狼被子弹打碎了天灵盖,脑血涂地;另一只小公狼和一只小母狼被利刃刺中了心窝和割断了颈项动脉,灰色的皮毛被污血黏糊住了;还有一只膘壮的公狼被子弹从左眼射入,后脑穿出,肚皮被刀划破,内脏流了一地。
悲惨的亡灵随苍凉的阴风在草丛间穿行,颤抖着哀鸣着渐渐远离它们赖以生存的故土。在这场残忍的搏杀中,让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将面临着一个严峻的考验,那就是我必须抗御曲卧坚朵克剽悍、神勇的无敌力量。他是马卫国的四大“金刚”之一,如果与他为敌,其结果必定是我以卵击石,他对我的生命构成巨大威胁。
突然,我听到草丛里发出一阵响动声。我警觉地寻声过去,发现了第五只狼。这是一只健壮的母狼,它肚皮下那四对丰满的奶子让我立即就判断出这是只狼王。
传说中有一种兽,狼属,在狼群里时常有一只把前爪搭在小公狼脊背上行走的“狈”。据说一千只狼与一千只狐狸交配才能产生出一只狈,狈一旦出生就成了狼群的军师。狈是很狡猾的,聪明程度远远超过狼和狐狸。
“狼狈为奸”被人类铭刻在深层意识中的鄙夷和强加于它们身上的不公平,看来永远不得雪洗,但谁又能真正了解和理解狼王国的缔结和它们的情感世界呢?
在我眼前的这只母狼不是狈,但真真切切是一只狼王。
狡猾的狼王,以诈死的高明骗术骗过了企图戮杀它的敌手。狼王的颈部被子弹射伤了,污血糊住了灰色的长毛;左耳也被锋利的刀刃削去,血流在脸颊上。它躺在草丛里,虚弱地微微抬起头来望着我,目光中充满惊恐、疑虑和哀求。
我心中涌起怜悯之情,温和地向它靠近两步。但狼王警觉地颤动了一下身体,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利齿,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呜”声,目光变得愤怒和凶狠,充满了敌意。我止步默想,狼毕竟是一种凶残、贪婪和狡猾的动物,为什么要同情它呢?难道忘了东郭先生好心救狼,反而受狼所胁迫的故事吗?我端平猎枪瞄准了狼王。
但我最终没能对这只狼王下手。因为我想,曲卧坚朵克是我的敌人,也是狼王的敌人,我没有理由伤害盟友的性命。我甚至认为留着狼王或许能为我摆脱曲卧坚朵克的追杀起到积极作用。曲卧坚朵克欠下狼王的血债,我相信狼王伤愈后会寻找他复仇的。因为狼是一种极有灵性的动物,就象家犬一样,懂得蒙恩图报。如果驯服了它的野性,同样和狗一样对主人忠心耿耿,对敌人凶狠残暴。
我走近狼王蹲下身来,把手伸过去。它紧张地退缩着。我再伸近一步,它猛地张嘴衔住我的手,但已经没有力量了。双方僵持着,我不缩回手是希望狼王能明白我的用意,我向它传递友好的信息。
狼王终于知晓了我没有恶意,没有伤害它的企图。狼王相信了我,慢慢松开了咬住我手指的利齿。
又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抚摸,狼王彻底消除了疑虑,不再对我抱有敌意了。
我烧了一些草灰作止血药,又找到一片扎西身上遗留下来的布条为狼王包扎伤口。狼王温顺地接受了我的帮助,也接受了我的友情,频频用冰凉的鼻子碰我的手背,眼中含着感激的泪光。我给它起了个藏语意为“无敌”的名字——雅买,唤过几遍之后,它记住了自己的名字:雅买。
现状十分清楚,曲卧坚朵克是受马卫国的指使前来捕杀我的不便公开身份的隐形猎手。他有最恰当的理由和实力担当此任。他以回家看望母亲的借口,合情合理又轻车熟道。对付我,一个曲卧坚朵克绰绰有余,无须兴师动众,在荒无人烟的草原将我秘密击毙,随便编个谎言都能瞒天过海,遮人耳目。真是天地不知,神鬼不觉。如果兴师动众派一批警察来抓我,岂不是弄得路人皆知?负面影响的连锁反应结果,会让马卫国或许还有马镇长难以预料,无法把握事态发展的趋向。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正是他们全局运筹、深谋远虑的高明之处。
值得我庆幸的是,尽管曲卧坚朵克膂力过人,神勇无敌,但毕竟是一介武夫,只要我善用计谋,以智克勇,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现在最紧要的是必须避其锋芒,与其周旋,等待良机再作反击。
在我与曲卧坚朵克之间,桑金珠玛会站在哪一边呢?一个是她的亲哥哥,一个是她的知心朋友。她或者会帮助哥哥抓捕在逃杀人犯,或者会帮助她的朋友逃脱她哥哥的利爪,这与她也许是个二难选择。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是我的直觉。但我不能妄下结论,人心叵测。我决定在没有知晓桑金珠玛的心思之前,不能再同她见面了。
我守着狼王雅买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我想,我已处在陷阱边缘的危险境地,我必须离开这里,向西挺进可可西里。想起与桑金珠玛相处的快乐日子,现在却要悄然而别,心中不禁充满依恋不舍的怅意。我给狼王雅买留下一块牛肉干,然后拍拍它的脑门,说:“再见了,我的朋友。”
我提着猎枪,牵着两匹马走向山坡。雅买见我离它而去,感激地“呜呜”叫了几声。
月亮升起了,山谷间一片朦胧月色。今晚曲卧坚朵克是没功夫追我的了,我决计睡一觉,待到天明后再走。桑金珠玛,请原谅我不辞而别。
十五、曲库人家
夜深时,我隐约听到山下的远方有微弱的响动声。我爬上山梁望去,在草原深处,有一团火光向我这方向缓缓蠕动。我警觉地观察着、狐疑着。
那火光到了山脚下,忽然听到有人喊:“劲夫哥——”是桑金珠玛!我激动了,扯开嗓门大声喊道:“珠玛——”喊声回荡在苍凉而雄阔的荒野间,消失在极苍茫极遥远的天穹里。
我向着火光跑下山去。桑金珠玛是骑着一峰骆驼来的,在山脚下她跳下驼峰,不顾一切地扑到我怀里,激动地哭起来。
我问:“你阿哥知道你出来吗?”
“扎西被狼咬伤了,伤势很重,他没空闲理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知道你一定要走的,你看,我把你的旅行包带来了,还有一些吃的东西。”她说着指了指驼峰上的包裹。
我说:“你早点回去吧,阿妈会担心的。”
没想到桑金珠玛说:“不,我要跟你走。我们先去曲库乡,我姨妈就在曲库乡,我们可以在她家借住。”
我问曲库乡离我们有多远?桑金珠玛说就在可可西里湖边,沿山脚往西走四十里地就到了。我思量一下,觉得也好。
于是我们牵着骆驼、马来到一处避风的凹谷,去附近挖来一些干柴草堆在沙坑里,点燃了篝火。我们围坐在篝火旁,紧紧依偎着,一边拨着火炭一边说话。
事实上,这是一堆错误而愚蠢的篝火。直到后来我才醒悟正是这堆篝火把我们的目标暴露给了曲卧坚朵克,以致他能够迅速而准确地追踪而来。
篝火火势很旺,周围的空气热起来。桑金珠玛靠在我怀里,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她的脸被映得通红,娇艳动人,在朦胧的夜色中有一种温馨安详的美。我仿佛觉得靠在我怀里的是何西凤,在许多的夜晚,她都是这么靠着我的。我忍不住俯首亲吻她那热乎乎的脸颊。她羞笑着乜斜了我一眼,就安详地合上了眼睛。我吻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和嘴唇,吻着她的耳根和颈项。我的手搂住她的腰身,触到了她丰满而富弹性的胸部。她的呼吸渐渐的变深变急,胸部起伏着,一声不响地任凭我亲吻和抚摸。我觉得无限的暖流贯穿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