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歌笑了起来,道:“看来关你一个月的时间,并不够你看清自己身份的,秦子进。你觉得我没有真才实学?你觉得我不配长公主垂青?你觉得我不堪为长公主驸马?你觉得……你凭甚觉得?是凭借令尊征西将军的职位还是令尊西凉侯的爵位?又或者是你所谓拱手相让的世位?还是说……那张喝了点酒就只会大放厥词的嘴呢?”
每说一句,秦峰的脸色就更红润一份,他脖颈上青筋暴起,酒意上头更始面容狰狞了三分,吼道:“燕赵歌,你莫要以为我不敢动手,左右都是死,便冲撞了九卿又如何?死前若是能将你头颅拧下,却也值得了!”
燕赵歌抱臂于胸前,站在一旁,一脸嘲讽,道:“那你倒是动手啊,秦子进。此处没有旁人,莫要说我燕赵歌仗着身份欺辱于你。你若是不敢,也怪不得征西将军不肯舍了旁的来救你。”
这是秦峰心里最大的痛楚,都是母亲所生,都是嫡出,父亲只看重弟弟而不看重他,燕赵歌尚自襁褓就被定了世位,而他呢?他长到十五岁父亲都不肯立他为世子,说什么弟弟比他更出色,他弟弟那时才八岁,连论语都读得磕磕绊绊……他今年二十又四,文武双全,甚至得了状元,武艺也远远比弟弟强……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不是我!
“凭什么!”秦峰怒喝一声,跳起来当头一拳对着燕赵歌挥来。
燕赵歌早有准备,防着他狗急跳墙,秦峰受刺激也是她算计好的,后退一步稳住下盘,起身一脚,正踹中秦峰胸口。
燕赵歌早看他不顺眼了,有机会整治他一番自然不会留手,脚上的力气是半点没收。那酒里被她下了东西,会让人神志模糊,身体无力,秦峰自觉用了十成力气,实际上只有平时一半不到,脚下步子也不够稳,但他哪里还能感觉得到,此番被燕赵歌一脚踹了出去,背部狠狠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又扑倒在了地上,掀起一地尘土飞扬。
“咳咳……咳……你耍诈……”秦峰捂着胸口咳嗽着,挣扎着要爬起来。
燕赵歌自小习武,力气虽然比不过同样习武的秦峰,却比一般人的力气大得多,以有心算无心,这一脚下去说不得会踹断秦峰几根肋骨,却也未必会断,具体的状况还要等大夫医治后才知晓。
“秦子进,看看你的模样,你也配肖想长公主?”
“咳咳……”秦峰瞪着她,“你……你算计我……燕赵歌……你个小人……”
“我是小人?”燕赵歌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骂,先帝没少骂他混蛋,骂他是个小人,但那只不过是出气罢了,倒是秦峰这一句骂,让她很意外。“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立场骂我是小人。”
她迈着步子,走进趴在地上的秦峰,道:“你以为别人会相信你是真的倾慕长公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吗?说什么不忍心兄弟相争而主动退出,你根本就是争不过你弟弟,你根本就是被征西将军放弃了。但你毕竟是嫡长子,有长立幼要降爵位,征西将军不愿意,因此一直没有定下世子人选。正好先帝下诏,诏征西将军一子入京蒙阴,于是你被踢到了长安。你到长安之后又听到了街头巷尾中的流言,说宫里要从今科士子中为长公主选婿,你就此心生妄念,妄想娶长公主,借此夺得西凉侯世子之位。”
秦峰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处疼痛难忍,喉咙里又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他动了动喉咙,将那一口血咽了回去。“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乱语?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你仗着身份,雇人在街头巷尾放出流言,声称先帝诏你入京是为赐婚于你,碍于种种,无论宫里还是衙门都不能治你之罪,后又得了状元,你以为你便高枕无忧了么?你以为长公主不清楚你的龌龊心思吗?”
燕赵歌将摆在地上的酒壶一脚踢翻,酒水洒在地上,混着地上的灰尘,和成一片泥泞。
“秦子进,长公主之身份你也配妄想?你怎敢妄图借着征西将军的势迫使长公主下嫁?你怎敢逼迫长公主?你怎敢?!”她最后一声压着嗓子吼出来,又是一脚踢在秦峰胸口。
秦峰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先前是没有想到,燕赵歌越说大脑里的思绪就越是清晰,她若是没有一起回来,燕家与皇家便不可能如此默契,北地兵权更替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倘若北地不稳,长公主是否会为了朝廷安稳而委曲求全?是否会让眼前这废物一般的东西趁虚而入?
这些事情都随着她的重生而变为不可能,但她却不能不后怕,她只要想一想这种可能性,就觉得全身发寒,恨不得干脆杀了秦峰。
可秦峰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他还有别的用处。
“秦子进,肋骨断了的滋味不好受罢?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想活吗?”
秦峰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甚至不能分辨燕赵歌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活命两个字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要活……”他嘴里含着血,口齿不清道:“做什么都行……我要活着……”
“很好。”燕赵歌收敛杀机,微微一笑,道:“来人,秦状元摔伤了,去请太医。”